阿德勒曾說過:
「一個人的成功或失敗,並不決定於經驗本身,而是在於那個人賦予給那些經驗的詮釋與意義。」
這句話深深觸動著我,因為在我的成長過程裡,我就是那個極度害怕失敗的人。只要沒有百分之百的把握,我絕對不願意輕易嘗試,就算努力練習,也常常選擇把過程隱藏起來,只期待能在最後一刻,華麗地亮相。
然而,這種「想要一開始就完美」的心態,卻讓我一次又一次錯過了真正成長的契機。
我最早對「完美主義」有記憶的時刻,是在國小樂隊的經驗。
當時我擔任口風琴手,每天中午和放學後都要跟大家一起團練。因為技巧不足,我經常把樂器帶回家額外練習。即便如此,我始終覺得自己比不上其他同學。於是,在集體練習時,我故意把聲音壓得很小,甚至幾乎不發出聲音,心裡安慰自己:「只要到校慶表演時,我再勇敢吹出聲音就好。」
然而,音樂是團隊的協作,不是個人的獨奏。當校慶前夕進行大排練時,我平時獨自練習的節奏,完全無法跟上全體的速度。慌亂的我吹錯了音符、踏錯了拍子,甚至不知所措。最後,在正式演出那天,我乾脆選擇「裝演出」,手指在琴鍵上移動,卻沒有吹出任何聲音。
回頭看,那其實是我生命中第一次「輸給完美主義」。我寧可隱藏、不敢嘗試,也不願意承受失敗。結果,不僅沒有展現真正的實力,還失去了學習如何與他人合奏的機會。
這樣的模式,不只出現在音樂裡。
到了國中,我參加了班際排球比賽。那時候的我,腦子裡冒出一個幻想:
「如果我能在比賽中突然使出殺球,大家一定會對我刮目相看!」
於是,在與隊友練習時,我依舊隱藏真實狀態,只做最基本的接球。等到下課或放學,沒有人注意的時候,我才默默練習殺球。
可想而知,到了真正比賽的時候,隊友完全不知道我有「殺球夢」,他們傳的球高度根本不適合進攻。我一跳起來,不是打空,就是球根本沒過網。原本想成為全場最佳「黑馬」的我,瞬間變成全場最佳「雷隊友」。
那一刻,我又一次因為追求「完美」而失去了真正的表現機會。
隨著年齡增長,我以為這種心態會自然消失,但事實並非如此。
現在的我是一名化學檢驗員,常常需要面對突如其來的儀器故障、檢驗異常或化合物消失。這些情況需要即時彙報或團隊討論,才能迅速找到解方。
然而,在今年年初時,我接到一項新的檢驗任務,卻又落入完美的陷阱。我告訴自己:「主管對我有期待,我必須自己解決所有問題,等我完美處理後再報告。」
結果可想而知,我的埋頭苦幹、測試方向,全都偏離真正的問題。最後,不僅浪費時間,還讓主管認為我沒有認真處理異常。那一刻,我清楚感受到:這份「不願意承認不完美」的心態,才是讓我真正失敗的原因。
後來,我開始問自己:
- 我到底在害怕什麼?
- 是害怕別人的嘲笑?還是害怕自己承認「不夠好」?
- 為什麼總想要一次到位,而不允許自己在練習中跌跌撞撞?
這些問題讓我逐漸明白,其實我早就被「完美」這兩個字給綁架了。當目標被設定成「必須完美」,那麼任何不完美都會被視為失敗。久而久之,我不僅無法享受學習的過程,甚至連嘗試的勇氣都會消失。
侯文詠在《成為自己想望的大人》裡提到一個有趣的實驗:
「以行走為目標」的機器人,很容易就被設定的目標欺騙了,因為一旦行走被設為機器人的目標,它就會認為「跌倒」是很糟糕的一件事情,所以依據強化學習的規則,它會想法辦法避免自己摔倒。
但事後我們發現,機器人要學會走路,必須要學會跳躍、抬腿之類的其他技術,來克服種種平衡上的問題,但是這些動作對於「以行走為目標」的機器人來說是容易跌倒的動作,因此會被排除學習,但是「以創新性探索」的機器人沒有這種包袱,透過不同的嘗試,它很快就能在走路的表現上贏過以行走為目標的機器人。
我想這就像我們在學英文一樣,當我們的目標是「要把英文說好」,便會在心中設下一個高標準:發音不能錯、文法不能亂,所以即使會幾個單字,也羞於開口。
但如果我們的目標是「能用英文表達自己」,那麼就算只是用簡單的片語,也能慢慢拼湊對話。兩者差別就在於,前者專注在「完美」,後者專注在「進步」。
侯文詠在書裡寫到:
「失敗的遺憾是錯過成功,但成功的遺憾卻是不知道自己到底錯過了更多的什麼?成功哪有失敗好?」
這句話提醒了我,如果我真正想在校慶表演出色、在球場展現實力、在實驗室解決問題,那麼我必須做出能實現這些結果的「正確選擇」。而這個選擇,絕對不是隱藏自己、最後一刻才幻想能拿出完美的表現,因為成功從來不是一次到位,而是由一次又一次「不完美的嘗試」堆疊而成。
現在的我,會開始嘗試擺脫對結果過度完美的期待,轉而專注於導致成功的那些「原因」。因為真正讓人進步的,不是最後的結果,而是每一次不怕丟臉的過程。或許,唯有允許自己跌倒、允許自己的不完美,我們才有可能成為那個「真正想望的自己」。
「生命沒有許應我們一路美好」
-《成為自己想望的大人》侯文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