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集中營的哀歌
在《活出意義來》這本書中,有一段真實又殘酷的故事:
一名集中營囚犯,在痛苦與飢餓中撐著。某天,他做了一個夢,夢見上帝出現在他面前。上帝對他說:「你可以問我任何問題,我都會給你真正的答案。」
他想也沒想,問了:「戰爭什麼時候會結束?我的痛苦什麼時候才會結束?」上帝回答:「3月30日。」
當時是3月初。那名囚犯牢牢地記住這個日子。他開始更有精神,也更積極地活著,因為他相信,只要撐到那一天,一切都會改變。
但日子一天天逼近,營地裡卻沒有任何改變。沒有希望的消息,沒有盟軍的腳步聲,沒有救援的跡象。只有一樣的寒冷與苦難。
3月29日,他病倒了。3月31日,他死了。
醫學上記錄為敗血症。但作者Frankl說,那不只是身體的垮掉,而是希望的崩潰。他撐著,是因為相信「那一天」會救他。當那一天什麼都沒發生,他的生命就跟著意志一起瓦解。
而最諷刺的是:如果他多活幾個禮拜,戰爭就真的會結束。他就會獲得自由。
而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夢中的聲音也沒錯。
在3月31日那天,他確實從痛苦中解脫,卻是帶著徹底地絕望離去。
你真正依靠的是什麼?是意義,還是某個目標?
那名囚犯的故事雖然遙遠,卻像一面鏡子,映照出我們內心都有過的心態。
我們雖不曾身處那樣的極端處境,但卻也常以不同形式,將人生的價值綁在某個外部的結果上。
不是夢到哪一天會獲救,而是在心裡反覆說:
- 「只要我錄取,一切就會不一樣。」
- 「只要這個目標達成,我就能真正滿足。」
這些話看似是自我鞭策,但實際上,卻是在向未來「借」一份活著的動力。我們開始為了一個結果而撐,而不是為了當下本身而活。
這樣的盼望在短時間內也許能讓人撐住,但當那個「重要的日子」來臨時,若沒有帶來預期中的轉變,我們不只是失望,而是會徹底失重。彷彿期待的目標都沒發生,我們的意義也跟著消失了。
不是極端的絕望,而是日常的變形
我後來漸漸意識到,現代許多的人,雖然沒有把「希望」視為活著的唯一理由,卻以某種以更隱晦的方式,把人生的價值綁在某個外部結果上。我們很容易被一個觀念綁架:
「如果我沒有成功,我就不值得存在;如果這件事不發生,那我就沒有價值。」
這不是突然的絕望,而是一種緩慢的自我耗損。
我有個朋友,之前畢業後面試了大半年,卻始終找不到工作。他非常努力,但每次都卡在最後一關。
一開始他還會自嘲:「沒關係啦,反正我也不是非要這份工作。」
當我看到這句話時,心裡非常震驚。
不是因為他說得有多戲劇化,而是我知道,他不是累了,而是他的價值,已經被綁在了那個結果上。
就像那位囚犯已經不再是單純想活下去,而是想「撐到3月30日」。
他不是為了自己而活,而是為了一個時間點。那一天沒發生什麼事,他就徹底垮了。
我朋友也不是想放棄人生,他只是無法想像:「如果這件事不發生,那我還剩下什麼?」
與其把意義押注在一個結果,不如為「此刻」而活
既然目標是不可靠的,外在環境是會變動的,所以我開始問自己:什麼樣的意義,是能超越時間的?
在集中營生活時,作者注意到一個現象:那些懷抱信仰的人,更能熬過苦難。
不是因為信仰能改變外在的處境,而是因為這些人擁有一種「無法被剝奪的意義」。就算眼前只剩受苦,他們仍相信這一切不是虛空,而是某種更大的意義一部分。
那是一種內在對於世界的深層關係。而這種關係,無法被環境剝奪,也不需要別人認可。它是完全內在、自由的。
而我想,人生中最穩定的意義來源,應該就是這種穿透環境、穿越時間的東西。它們不像目標那樣具體,卻具有超越時間的力量。
後來我在低潮裡,慢慢找到幾個這樣的理由和香太,它們都很安靜,卻很真實:
- 關係中的愛與責任感
- 當下行動本身的價值
- 對未來保持開放與彈性
它們沒有聲音,也不會立刻給你成就感,但它們會讓你活得更踏實、更放鬆,也能在外界混亂、不如意時,為內心帶來可持續的意義與平靜。
其中,「對未來保持彈性」這件事,我覺得特別重要。因為當我們把人生價值綁定在單一目標上,最容易遺忘的,就是選項其實還有很多。
而「關係」與「當下」,讓我知道自己並不是孤島;就算失去方向,仍有值得陪伴、願意等待的人。
彈性,讓我們看見轉彎的可能;信念,讓我們在看不見出口時,依然願意前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