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想像共同體》是班納迪克.安德森的經典著作,自一九八三年問世以來,已被譯成三十多種語言,在人文與社會科學領域中,幾乎成為一種近似教科書的存在。書中提出「想像共同體」這一核心概念,為「民族主義如何形成與擴散」這個複雜而棘手的問題,提供了一個清晰且有力的理解框架。以下,就讓我們好好聊聊這本歷久彌新的作品。
【想像共同體】
譯者吳叡人在導讀中,對本書試圖回答的核心問題,有一段簡潔而精準的說明:
到底民族(nation)和民族主義(nationalism)是什麼?它們的本質是什麼?它們在歷史上是怎樣出現的,又經歷了怎樣的變遷?為何它們能在今天掌握如此深刻的情感上的正當性?
簡單說,《想像共同體》的核心關懷,就是解釋民族主義如何誕生,又是如何在世界各地擴散、扎根。又或者,我覺得也可以用這個提問來概括這本書:現代的民族國家是怎麼煉成的?
書中,安德森直言:
第二次世界大戰後發生的每一次成功的革命,如中華人民共和國、越南社會主義共和國等等,都是以民族來自我界定的。
那問題就來了。雖然我們對「民族」這個名詞並不陌生,但民族究竟是什麼?是相近的血緣?共通的語言?相同的宗教信仰?還是共享的文化傳統?顯然,以上這些條件,都很容易找到反例,證明它們並非民族界定的關鍵。書中關於印尼認同的描述,就生動地說明了這一點:
住在蘇門答臘東岸的一些族群,和狹窄的麻六甲海和對岸的馬來半島西部沿海地區的馬來人不僅物理距離很接近,而且在種族上也有關聯,並且還懂得彼此的語言,信仰共同的宗教等等。同樣的這群蘇門答臘人和住在蘇門答臘以東數千英里之外的群島上的安篷人之間,既沒有共通的母語,不屬於同一族群,也不信仰共同的宗教。然而,在本世紀之中,他們到頭來卻將安篷人理解為印尼同胞,而將馬來人視為外國人。
針對這個看似矛盾的現象,安德森提出的解答,正是「想像共同體」。他認為,民族是一種「文化的人造物」,是一種透過想像而生成的社會概念。書中進一步指出:
這些人造物之所以在十八世紀末被創造出來,其實是從種種各自獨立的歷史力量複雜「交會」過程中自發地萃取提煉出來的一個結果;然而,一旦被創造出來,他們就會變得「模式化」,在深淺不一的自覺狀態下,他們可以被移植到許多形形色色的社會領域,可以吸納同樣多形形色色的各種政治和意識形態組合,也可以被這些力量吸收。
因此,安德森在書中如此定義民族:是一種想像的政治共同體──並且,它是被想像為本質上有限的,同時也享有主權的共同體。
這樣的「想像共同體」,具有四個特徵:
- 想像的
即便再小的民族,成員間也不可能彼此相識。這種連結,必然是透過想像而形成。 - 有限的
無論民族規模多大,它終究是有限的,沒有任何民族會將自己想像為全人類。 - 有主權的
民族被設想為有權支配其政治命運,亦即有能力成為一個主權國家。 - 共同體
即便內部存在階級與不平等,民族仍會被想像為一種深刻且平等的同志愛。
- 想像的
這裡需要特別留意的是,安德森強調,民族是「想像」的,而非「捏造」的。換言之,民族這種人造物,並不是虛假意識的產物,而是一種在社會與心理層面上真實運作的「社會事實」。也正因如此,我才會在文章標題中寫下「當想像變成真實」。
現代民族國家是經由想像而化為現實
【成因】
談完「想像共同體」的概念,接著,我們來解析它是如何生成的。
〔一、原本的理解沒落〕
民族主義之所以能夠崛起,很大一部分原因,在於三個古老的文化概念逐漸對人們的心靈喪失了支配力:
- 宗教共同體
宗教曾是最古老、也最具凝聚力的共同體形式(例如歐洲的基督教世界)。然而,自中世紀以來,其影響力便開始穩定衰退。原因主要有二:其一,對歐洲以外世界的探索,動搖了宗教世界觀的絕對性;其二,拉丁語這類「神聖語言」逐漸式微,不再是唯一通往真理的媒介。 - 王朝
君主制國家曾是構成世界秩序的核心元素,其合法性源自「神授」。然而,自十七世紀起,神聖君主的正當性便在西歐逐漸衰退,許多君主甚至開始主動為自己貼上民族的「標籤」,以尋求新的統治基礎。 - 對時間的理解
過去的人們對時間的理解,是一種「與時間並進的同時性」──過去與未來皆匯聚於現在。例如,中世紀的基督徒並不認為歷史是一條因果相連的時間鏈,並相信基督的第二次降臨隨時可能發生。然而,到了十八世紀之後,「自身的同時性」逐漸在人們心中生根。人們開始意識到自己活在一條具有過去、現在與未來的時間軸上,而且每個人都「共用」這條時間線。要理解這樣的轉變,就必須引入「文學」這個關鍵因素。
〔二、文學提供想像〕
安德森指出,小說與報紙這兩種於十八世紀歐洲興起的想像形式,為民族的形成提供了關鍵的技術條件。
先從小說談起。傳統小說的結構,往往透過一種——套用華特.班雅明的說法——「同質的─空洞的時間」,來表現同時性的經驗。「與此同時」(meanwhile)這個概念,經常貫穿整個敘事。書中舉了一個簡單的情節作為說明:

典型的小說情節(截自《想像共同體》)
在這樣的敘述中,所有角色即便從未相遇,甚至彼此並不知曉對方的存在,仍會被理解為身處於同一個「社會」之中。讀者則得以站在類似上帝視角的位置,在「同一時間」觀看不同角色各自進行的行動。
安德森進一步指出:
一個社會學的有機體依循時曆規定之節奏,穿越同質而空洞的時間的想法,恰恰是民族這一理念的準確類比,因為民族也是被設想成一個在歷史之中穩定地向下(或向上)運動的堅實的共同體。
換言之,一個人即便無法知道其他「同胞」在特定時刻正在做什麼,仍然會對他們正在穩定、匿名、同時進行的活動抱持充分的信心。
許多小說都承載著這樣的民族主義想像。書中便以「菲律賓民族主義之父」荷賽.黎剎的《社會之癌》為例,其開場便描寫數以百計、互不相識的人們,在馬尼拉不同地區談論同一場晚宴,直接召喚出一個想像中的共同體。
除了小說,報紙同樣具有這種力量。正如安德森所言,報紙不過是書籍的一種極端形式——一種大規模販售、但生命週期極短的「書」。透過閱讀報紙,人們彷彿同時目睹那些生活在「同一社會」中的他者正在發生什麼事,從而逐步形塑出共同體的想像。
然而,僅靠小說與報紙仍不足以支撐民族主義的全面擴散,它還需要更強而有力的推動機制。
〔三、印刷資本主義〕
將文學所開啟的想像大幅擴展的關鍵力量,正是「印刷資本主義」。
印刷術的重要性並不難理解,這項革命性的技術,將資訊傳遞的速度翻了好幾個數量級。而資本主義同樣扮演了關鍵角色。出版業作為一種早期的資本主義企業形態,徹底體現了對市場無止境的追求。印刷商迅速在歐洲各地設立分支,出版業者滿腦子想的,都是如何獲利,以及如何賣出更多「商品」。
印刷資本主義同時也生產出「印刷語言」。人類語言原本極為多樣,即便是同一語言,也存在大量方言。然而,在印刷資本主義的運作下,許多方言逐漸被整合,形成可以被機械複製、並透過市場流通的印刷語言,並以三種方式為民族意識奠定基礎:
- 創造統一交流的傳播場域
原本因口音差異而難以溝通的人們,透過印刷文字作為中介,開始能彼此理解。 - 賦予語言新的固定性格
印刷文本得以跨越時空反覆複製,使人們能閱讀「過去的語言」,進而為語言賦予穩定而持久的形式,塑造出主權民族彷彿源遠流長的歷史形象。 - 創造了和舊的行政方言不同的權力語言
某些方言在印刷語言的浪潮中存活下來,另一些則被吸收或淘汰。例如,波希米亞的口語捷克語因無法被印刷德語吸納,反而保留了自身的獨特性;相對地,西北德語則淪為低地德語。
總結來說,資本主義、印刷科技與人類語言多樣性三者之間的爆炸性交互作用,使得一種全新的想像共同體形式,終於成為可能。
印刷術對民族主義的生成有關鍵性的影響
【民族主義的傳播】
談完成因,接著來看看民族主義是如何被擴散與複製的。安德森認為,民族主義的發展大致可分為四波。
〔第一波: 美洲〕
談到民族主義的起源,過去許多學者往往直覺地認為應該發生在歐洲。然而,安德森卻指出,民族主義的熱潮其實是先在美洲出現,之後才「燒回」歐洲。
美洲的民族主義有個特色:語言並非重點。事實上,不管是巴西又或者是美國全都是歐裔海外移民所建立的民族國家。組成這些國家的人民,用的語言與他們所反抗的「母國」並無不同。
那麼,究竟是什麼原因,使這些來自歐洲的移民開始產生民族的想像,進而建立屬於「自己」的國家呢?
對此,安德森提出了「朝聖旅程」的論點。提到朝聖,人們或許會聯想到穆斯林前往麥加的宗教活動,但事實上,世俗的朝聖一直都存在。中世紀歐洲最典型的例子,便出現在日益專制化的君主制國家中。地方官員往往透過不斷移調、逐級升遷,一步步朝王國首都前進,期望最終能在「中央」獲得職位。
而在美洲的殖民地,歐裔海外移民同樣經歷著類似的朝聖旅程,只是這條路徑往往會受到束縛。一名出生於墨西哥或智利的歐裔移民,其垂直上升的終點,通常只能止步於殖民地首府;要進入母國核心任職,幾乎是不可能的任務。
正是這種受限的朝聖之旅,使歐裔移民之間逐漸形成一種「共同體」的想像。畢竟,只要出生在美洲,就不可能成為真正的西班牙人。於是,「我是美洲人」的認同,便在這樣的結構中慢慢成形。
不過,這樣的民族想像,仍須等到印刷資本主義興盛之後,才真正發揮關鍵作用。安德森指出,直到地方性報紙的出現,為這種想像添加柴火後,民族認同才逐漸膨脹為多數人心中的現實。
〔第二波: 歐洲〕
在美洲成功的民族解放運動後,歐洲的民族主義才揭開序幕。
相較於美洲前輩們,歐洲的民族主義呈現出兩個新的特徵:民族印刷語言與盜版。
首先是語言的角色。在十六世紀以後,歐洲開始「發現」其他同樣偉大的文明,人們逐漸意識到,歐洲不過是眾多文明中的一支。這樣的認知,動搖了拉丁文等古老神聖語言的地位。當語言不再與上帝直接相連,各種「庶民方言」便開始與原本的神聖語言競爭。
既然已經沒有語言屬於上帝,那麼所有語言便都值得被研究與珍視。那要被誰研究和仰慕呢?自然是那些以特定語言為母語的說話者與讀者本身。十九世紀遂成為辭典編纂者、文法學家、語言學家與文學家的黃金時代。在印刷資本主義的助燃下,原本地位低下的方言逐漸被「扶正」,取得屬於自己的文化位置。
一個典型例子,便是「方言文學」的誕生。十八世紀時,烏克蘭語(小俄羅斯語)仍被視為鄉下人的語言而輕蔑地容忍著;然而不久後,第一本烏克蘭語文法書問世,各類文學作品也陸續出現,「烏克蘭人」作為一個民族的自我想像與認同,便逐步成形。
第二個特徵則是「盜版」。安德森指出,歐洲的民族主義者能夠參照先行者的模式行動,無論是遠在大西洋彼岸的美洲,還是更近的法國大革命。他寫道:
「民族」是一個不可能想擁專利權的發明。它變得能夠被廣泛而多樣的,有時候未曾預期的人所盜用。
一旦各種獨立運動成為印刷出版的題材,它們便轉化為可被複製的「概念」與「模式」。民族國家、共和制度、共同公民權、人民主權、國旗與國歌等想像的現實,開始接連湧現;與之對立的王朝、專制主義、世襲貴族與奴隸制度,則逐步遭到清算。民族主義也因此成為勢不可擋的主流思想。
〔第三波: 歐洲至亞洲〕
在民族主義浪潮出現之前,歐洲的統治王朝並不具有明確的民族屬性;同一王室甚至可能同時統治彼此敵對的國家(如統治法國與西班牙的波旁王室)。然而,隨著第二波民族主義的擴散,到了十九世紀中葉,幾乎所有君主都開始以某種方言作為國家語言。換言之,在民族理念快速上升的背景下,君主制國家也不得不「與時俱進」。
這種王朝的「歸化」,最終催生了所謂的「官方民族主義」,也就是安德森所稱的第三波民族主義。它可以被理解為一種同時保存王朝權力、又吸納民族理念的策略──民族與王朝制帝國的刻意融合。安德森認為,官方民族主義本質上是一種帝國對群眾性民族運動的「反動」。
「俄羅斯化」便是典型案例。十八世紀時,聖彼得堡的官方語言是法語,地方貴族多使用德語,而超過半數農奴甚至不以俄語為母語。直到亞歷山大三世統治時期,俄羅斯化才成為正式國策。例如,一八八七年起,波羅的海各省的國立學校被強制以俄語作為初級以上課程的教學語言。
這股風潮隨後也吹向亞洲。日本的明治維新,便可視為官方民族主義的變體。明治政府巧妙地運用日本在族群與文化上的相對同質性,以及「天皇」這一古老象徵,自上而下、有意識地建構出民族共同體的想像。
〔第四波: 亞州和非州〕
第一次世界大戰為王朝時代畫下句點,民族國家的正當性也因此日益鞏固。第二次世界大戰後出現的國家,大多循著既有模式建立民族國家,安德森將這一階段視為最後一波民族主義。
在這一波中,語言的重要性再度下降。安德森指出,在民族國家已成為至高規範的現代世界裡,即使缺乏語言共通性,民族依然可以被想像出來。
此外,這一波中特別值得關注的是「殖民地民族主義」。多數新興民族國家誕生於亞洲與非洲的殖民地,其疆域往往與舊帝國的行政單位高度重合,這並非偶然。殖民地人民同樣受到朝聖旅程的限制,從而形成民族的想像,而這種共同體想像,往往與族群、語言,甚至地理距離關聯不大,反而更取決於殖民地既定的行政邊界(前述的印尼即是的典型例子)。
同時,傳播科技的進步——特別是收音機與電視——也創造出一種「新的印刷體」,使即便不識字的人,也能透過這些媒介召喚心中的想像共同體。
此外,歐美民族主義的經驗也不可避免地傳入殖民地。越南青年難以避開啟蒙運動與法國大革命的歷史,菲律賓人也必然接觸美國獨立的敘事。於是,二十世紀的民族主義者,得以靈活運用過去一個半世紀累積的民族主義「模型」,建構出堅實的想像共同體。
以上內容為安德森在初版中提出的分析;在第二版中,他又補充了三項殖民統治對民族主義的關鍵影響:人口調查、地圖與博物館。
人口調查是將民族概念「實體化」的重要推手。許多人在被分類之前,並不會以這樣的標籤來理解自己;換言之,人口調查為人們的想像提供了「指引」。
地圖則使這些分類進一步具象化。原本存在於統計表格中的劃分,透過地圖轉化為清晰的地理邊界。泰國便是一個經典案例:即便從未被殖民,其疆界仍深受周邊殖民勢力影響。
博物館則是另一項殖民遺緒。安德森指出,殖民者透過重建古蹟,將其「博物館化」,使之成為世俗殖民統治的象徵;藉由「保存」當地傳統,抹去自身作為征服者的角色,轉而扮演文化守護者。弔詭的是,這樣的精心設計反而讓被統治者得以透過這些高度象徵化的物件,建立自身的民族認同。例如,法國殖民時期復原的吳哥窟,後來便先後成為施亞努政權與龍諾政權旗幟上的核心象徵。
古蹟的博物館化也是促成民族主義的原因之一
【民族之想像】
最後,讓我們更進一步談談民族主義所召喚出的想像。
安德森指出,民族主義帶著一種歷史的宿命性。民族的屬性,往往被自然化地嵌入膚色、血統或出身之中,成為一種沒有選擇、彷彿不得不然的存在。人們因此會感受到一種「自然的連帶關係」,並在其中體驗到無私的大我與群體生命的意義。這也正是為什麼,民族的概念雖然源自想像,但一旦被普遍承認為真實,便能產生極強的向心力,甚至讓許多人願意為這樣的想像付出崇高的犧牲。
然而,這種宿命性的想像,也帶來了一個弔詭的結果:對歷史「連續性」的詮釋。安德森指出,民族主義的誕生,使人們重新將宿命轉化為連續,將偶然轉化為意義。於是,這些被印刷資本主義召喚出來的共同體,往往會把自己想像得極為「古老」。民族國家總是試圖在久遠的王朝之中,為自己尋找一條可供追溯的歷史血脈。
例如,征服者威廉其實根本不會說英語(在那個時代英語根本未成形),卻仍被視為第一位英格蘭國王。歷史在這裡被重新編排,以符合民族連續性的敘事需求。
同樣的邏輯,也可以套用在中國的例子上。儘管「中國」作為一個現代民族國家的概念,其實相當晚近,但這並不妨礙它自我敘述為擁有五千年歷史,並由歷代王朝綿延傳承至今——即便這些王朝彼此之間多半是取代關係,甚至連疆域範圍也並不一致。
這樣的歷史詮釋方式,也影響了人們對「內戰」的理解。例如,南北戰爭在當時完全可以被視為兩個主權民族國家的衝突,但在後來的美國歷史敘事中,卻被重新詮釋為一場「兄弟之爭」。某種程度上,清代的太平天國之亂,也可被放在類似的理解框架中。
民族主義能召喚出強大的向心情感
【總結】
最後,簡單總結全文。首先,我們說明了「想像共同體」的核心概念:民族是一種「文化的人造物」,透過想像而成為真實;接著,探討了其形成的三個關鍵條件——原有理解的沒落、文學所提供想像形式,以及印刷資本主義的推動;然後,梳理了民族主義在全球擴散的四波浪潮;最後,回到民族想像本身,說明它為何能召喚出如此強烈的共同情感,並進一步揭示其中關於歷史連續性所隱含的矛盾。
【後記】
這本書其實是我今年重讀計畫中的選書之一。上一次已經是大約十年前了。當時讀完雖然覺得頗有啟發,卻也明顯感到吃力。也正因如此,才會把它列入這次的重讀清單,希望在這些年的累積之後,能對書中的內容有更清晰的理解。
不過,二刷下來,仍然覺得它不太好讀(苦笑)。我想原因大致有兩個。
首先,是安德森的文筆。這雖然是一本社會學著作,卻具有相當強烈的文學性。也難怪吳叡人會如此形容這本書:
安德森的熱情,原是一種複雜而冷靜的熱情,充分展現在他那美麗、準確、機智、詼諧、充滿暗喻典故但卻又簡潔自制的奇妙文體上。
就閱讀體驗而言,我其實是喜歡的,讀起來也稱得上舒服;但正因如此,反而讓我有些難以一邊閱讀、一邊梳理他的論證脈絡——光是理解內容本身,就已經相當吃力了,實在有點無暇去細細欣賞他的文字。
第二個原因,則是書中引用了大量歷史案例,動輒涉及特定事件或人物。若缺乏相關的歷史背景知識,有時確實不容易直接進入安德森的分析視角。
不過,整體而言,這次重讀的掌握度仍然明顯提高許多。只能說,人多少還是會隨著時間有所進步吧。或許哪天可以再來三刷(?)
而在這次閱讀的過程中,也讓我不斷思考自己對台灣這塊土地的認同。很喜歡吳叡人在譯後記中引用腓特烈.賀德林的這段詩:
啊,是的,這是你出生的故土,你故鄉的土地;你所要尋找的已經很近了,你最終會找到的。
或許正是經歷了如此複雜而艱難的歷史,台灣人對於「台灣」的想像,才能一步步累積,慢慢成為真實吧。願台灣人終能找到屬於咱們的福爾摩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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