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注力協定》閱讀筆記(六):你希望活在「被設計的理想生活」中嗎?〉2025-12-17
在上次的文章裡面,我們重新看了錢斯教授計步器成癮的故事,並補充了那些尼爾刻意避談的細節。我們注意到,錢斯教授的狀況不是個例,雖然她在與尼爾的通信中自陳自己當時正面臨龐大的壓力和婚姻問題,但試想,在如此緊繃的現代都市生活中,有多少人會稱自己沒有壓力、沒有在關係上碰到任何問題呢?
這些科技產品的問題在於,它們緊緊抓住了我們的弱點,在我們感到壓力、脆弱時趁虛而入。而且,除了上次談到的六種需求之外,像Striiv這樣的產品之所以能吸引到這麼多用戶,還因為它提供給人們一種正向的願景,讓你覺得你在做一件讓自己變得更好的事。事實上,使用Striiv符合尼爾的價值觀,但大量的用戶卻走向了尼爾不喜歡的分心結果。
Striiv用戶沒有「錯用」,上癮問題是「遲早會撞上的冰山」
在《專注力協定》這本書中,我們會不斷看到尼爾強調「不要怪罪科技」、「要讓科技為自己所用」。當然,我們不會否認科技在人類歷史上的意義,我們確實利用科技提升了便利性,過著古代人類難以想像的生活。
但另一方面,我們也需要面對一個事實:有些科技產品,它的設計本身就存在著那些會破壞我們生活的問題。在思考錢斯教授或其他Striiv用戶的問題時,那個不能迴避的事實是,他們根本沒有「用錯」這個設備,他們按照這個設備設計的方式使用,而且確實養成了運動習慣。
雖然在尼爾的論述中,智慧計步器和酒精、藥物一樣都是「逃避現實的分心物」,但對於許多會使用這項產品的用戶來說,他們都是相信「這個產品能夠讓自己變健康」才使用的。
從尼爾的二分法來說,這些用戶之所以開始使用智慧計步器,恰恰是因為他們沒有逃避,而是直面自己「健康狀況不佳」的問題和擔憂,並透過科技的手段和自身的努力,積極尋求著解決方法。
但結果卻是,這款號稱能讓人變得健康的產品,將它們推向了成癮的道路,讓人每天反覆查看和計算步數、半夜在街上流連忘返。也就是說,那些發生在用戶上面的問題,根本不是隨著船隻「無意間被發明出」的船難,而是一開始就在航道上,只要鐵達尼號持續前進,遲早會撞上的冰山。
科技公司當然沒有「故意」要讓錢斯教授的脖子受傷,也不是想要讓她的妹妹在深夜陷入險境,但顯然他們並不在乎事情會變得這樣,也不在乎把人們變成在家中踱步的「健走殭屍」。
當我們嘗試去說明科技公司做了什麼時,我們不是在說「科技很邪惡,我們要回歸原始」,而是在主張:科技公司在做產品設計時,有他們應該需要負起的道德責任。但尼爾在書中同樣不關心、甚至刻意弱化了這個問題,並多次指出「怪罪科技是一種不改變自己的方便藉口」,避談這方面的不對等與結構問題。
「用行為主義方法重新設計自己」是我們應該追求的人生方向嗎?
沿著計步器成癮的問題,我注意到我和尼爾思考方向的另一個根本差異。尼爾不是不清楚這些產品是針對人性弱點設計出來的,但他更關心的問題是「我們最終做出來的行為對自己的目標有沒有幫助」。
如果今天錢斯教授沒有受傷,而是走著走著,成為一名優秀的健走選手,而且錢斯教授也樂於讓自己的生活變成那樣,那麼,尼爾便一點也不覺得這有什麼問題,即便客觀看起來,她依然處於「智慧計步器成癮」的狀態。
在後面關於協定的段落,我們還會看到一些有些極端的例子,譬如:尼爾曾經規定自己每天早上在「上健身房運動」和「燒掉一百美元」之間做決定。對尼爾來說,透過這種「不得不做」的協定,他成功地讓自己增加了肌肉、達成自己的理想。
但在我看來,這個方法完全不值得參考,它像是要你在兩種痛苦之中選擇一個:因為「燒掉一百美金」太糟糕了,所以即便我不想運動,我也得去。在這種觀念下,那些為了讓你行為上癮而做的設計,只要那個行為是你自認想要的,尼爾當然不會反對。
重新滿足需求,讓自己喜歡自己做的事
在我看來,相較於「換一個角度,用類似的方法設計自己」,我們真正應該做的事情是,認真看待自己的需求,思考如何滿足它們,讓自己「喜歡做的事情」與「實際做的事情」盡可能互相貼合,而不是威脅利誘自己去做沒那麼想做但「好像應該做」的事情。
以前文提到的六種需求來說,我們要做的不是像科技公司那樣,試圖在一個行為習慣中盡可能多地綁入這些需求,以此引誘自己上癮。我們應該讓它們更自然地分布在自己喜歡的日常行為上面。
如果有與人建立連結的需求就和親朋好友多見面、好好聊天;如果有貢獻的需求可以去當志工,或者從事你認為真正有助於社會的工作;想感覺自己有在成長,可以學一種新的語言、學一項新的運動,或任何有意思的技能--現在在網路上很多東西都比你想像得更容易學到。
當你像一個營養均衡的人,有辦法在各式各樣的活動中得到不同的價值、滿足不同的需求時,你就更不容易因為飢餓,大啖那些對健康有害的「垃圾食物」。也會更有辦法,不借助科技產品或「自我設計」,愉快且有意識地,朝向自己的目標前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