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次諮商時,諮商師問我:「這陣子還好嗎?」
我一時之間其實答不上來,好像也說不出自己究竟是好還是不好,只是聳了聳肩說:「好像沒有什麼特別的。」
諮商師接著問:「那之前妳提到,對妳有點在意的那個對象呢?」
我的背像洩了氣一樣靠在沙發椅背上,慢慢地說:「我覺得我好像釐清了一些想法,但沒想到會這麼快。」
諮商師笑了一下說:「真的嗎?那我們可以先暫時不討論這個對象。那妳覺得,為什麼會有這樣的心境轉變呢?」
我想了想,說:「我覺得我本質上是一個喜歡依賴別人的人,但在上一段關係結束之後,我好像再也沒辦法輕易地去依賴、也很難再去相信別人。」
諮商師接著問:「為什麼妳會覺得自己喜歡依賴別人?」
這個問題,讓我回溯到了自己的原生家庭。
我的爸媽是很典型的男主外、女主內的組合,爸爸是家裡的經濟支柱,對我來說,他就像一棵大樹一樣的存在。從小到大,我很少需要擔心生活中的重大事情,因為爸媽總是會先幫我們扛下來。
也因為這樣,我不自覺地把「大樹」的形象投射到對伴侶的想像裡。
直到關係結束後,我才深刻地感受到,原來失去自己的根,是一件這麼可怕的事情。
諮商師有些困惑地問:「那妳可以舉例說說看,妳所說的依賴,具體是指哪些事情嗎?」
我說:「我其實很喜歡別人為我做一些服務型的行動。像是看到我很忙的時候,主動問我需不需要幫忙;或是家事能夠自動自發地分擔。又或者,當我有疑問、需要討論時,能夠陪我一起核對想法,給我一些意見。」
諮商師接著問:「那妳為什麼會認為,這些期待就是依賴呢?」
被這麼一問,我突然有點不確定了。
我試著解釋:「因為我好像很容易想把決定權交給別人。像是出去玩的時候,即使對方已經表示沒有意見、全權交給我,我還是會希望把我規劃好的行程拿出來跟對方一起討論。」
諮商師接著說:「因為聽起來,妳其實是能夠獨立行動的人,那妳這麼做的用意是什麼呢?」
這個問題,讓我停下來反覆思考。
為什麼對方已經說沒有意見了,我卻仍然希望對方能參與?這真的是依賴嗎?還是,其實是一種邀請?
我忍不住問諮商師:「有沒有可能,這不是依賴,而是我在釋出一種善意,邀請對方一起經營我們的關係呢?」
諮商師點了點頭,溫柔地說:「我也覺得這比較不像依賴,而是妳對關係的重視,只是對方把這份重視,解讀成了妳太依賴。」
我接著說:「也因為我真的很重視這段關係,所以我努力想要做出各種改變,卻反而讓自己掉進黑洞裡,開始覺得自己是不是很愚蠢。」
諮商師的眼神變得更加柔和,他對我說:「雖然對方選擇了逃避,但妳其實是選擇了那條比較困難、卻也更勇敢的路。」
諮商後的反思
這一次的諮商,依然有很大一部分是在回顧過去的創傷經驗。
而我最難以釋懷的,其實是:因為我如此重視一段關係,卻沒有好好保護自己,讓自己承受了難以負荷的痛苦,進而對自己產生了很深的自責。
某天晚上,我參加了一場溝通講座。課程中,有夥伴分享了自己在溝通上的困境。講師回應完後,對大家說了一句話:
「不論對方的回應是否如自己所願,都一定要優先照顧好自己,更要大大地肯定那個願意嘗試新方法、願意調整模式、願意冒險的自己。」
因為直到這一天與諮商師對談時,我其實仍然覺得,當初那個努力配合、努力調整的自己很愚蠢,像是一場笑話。
但現在我慢慢明白 那不是愚蠢,而是我對關係的尊重,也是我願意承擔風險去愛的勇敢。
我好像終於可以拍拍那個一直自責的自己,輕輕地告訴她:
「妳是勇敢的人,而讓自己受傷,並不是妳的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