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個禮拜回學校參加研習,研習的講師運用「桌遊」帶領我們探索全球性的議題,遊戲雖然才花了一個小時,歷程卻跌宕起伏,遊戲巧妙呼應了人生,至今使我回味再三,不得不佩服當初發明這個遊戲的創生者。
遊戲總共進行兩輪,第一輪開始的時候,有四種不同的任務分配給我們14個人,我跟其他三個人被分配到的是:「時間悠閒者」,也就是,我們必須想辦法運用手上的錢和各種牌卡,得到充裕的「時間」才能達標,在我們想辦法達標的過程,會牽動到三個指標:經濟、環境與社會,三種指標會各有消長,分數越高,表示經濟越富庶、環境保護做得好,社會更和諧。
透過交易,我很快得到任務中要求的「時間」牌卡數量,輕鬆坐在自己的位子上,看其他未完成任務的夥伴們忙得團團轉,心裡還在想:我真是幸運,得來全不費功夫。可是等到講師喊時間到,遊戲停止時,我看見「經濟」一欄的分數,遠遠高於「環境」與「社會」,講師對著我們三個達標的「時間悠閒者」說:請三位再看一次任務說明,你們要享有悠閒的時間,前提是必須在一個舒適理想的環境,只是經濟條件好,環境惡劣、社會不安定,你們還能悠閒地享受人生嗎?
講師這段話警醒了我,是啊,空有時間,卻坐看環境惡化、社會動盪,就算我是14人中唯三的達標者,焉有閒情逸致的可能?帶著這個提醒,講師讓遊戲再進行一輪,我又很快達成了「時間悠閒者」所需的條件,看著身邊夥伴還在苦惱著如何完成「保護環境的鬥士」這個目標,我開始協助她,先給出自己多餘的財產,再向另外兩個「時間悠閒者」募款,要保護環境必須有錢、有時間,代價高昂,沒有眾人通力合作,一個人根本杯水車薪。
就在一陣兵荒馬亂之際,有一位夥伴發現,「金錢」很充裕,「時間」卻短絀,即使互相幫忙,只有「金錢」能流動,大部分的「時間」已經被我們這些達標的「時間悠閒者」據為己有了,夥伴大聲地說:有沒有人願意捐出「時間」?眼看所有沒達標的人都卡住了,「經濟」的分數遠遠高於「環境」與「社會」,我沒有太多顧慮,很快舉起手說:我有很多「時間」,誰要?
神奇的是,因為我釋出的12張「時間」排卡,卡住的能量又開始流動,「環境」與「社會」的分數不斷上升,越來越能追上「經濟」的分數,顯見「世界」往更平衡的方向發展,最終,我手上只剩下兩張「時間」的排卡,更成了唯一沒有達標的人(真想唱一下莫文蔚的「
沒時間」)!
遊戲結束後,講師就這個歷程跟我們討論,她先問我:為什麼願意捐出「時間」?我回想,應該是我關注到「世界」正在向「經濟」傾斜,「環境」持續惡化,「社會」仍不安定,想到我爸很懷念他幼時的滿天星空、新鮮乾淨的水質與空氣,現在的我們得肺癌、生各種奇怪病的人不斷增加,如果我有能力改變世界,即使只是一場遊戲,為什麼不?
雖然第二輪結束後,全場只有我沒達成任務,可是比之第一輪只有三人達標,第二輪達標的人增至13個,我一點都不覺得可惜,一來,為什麼一定要「達標」?二來,看大家因為完成任務顯露的愉悅神情,感覺我自己有一點小小的貢獻,那讓我擁有身為這個團隊一份子的歸屬感。
講師另外點名一位夥伴,詢問她為何搶在最後三十秒也要完成任務?夥伴笑得很靦腆:不是有任務就需要完成嗎?她的桌上擺滿了不少已完成的任務,是「業績」最好的人,講師卻挑戰她:有規定一定要完成所有的任務嗎?夥伴感到很迷惑,三十幾歲長得好看的她,隱藏在黑髮裡的白髮顯得分外怵目,講師轉過來問我:妳為何還有兩個任務未執行?我回:「那兩個任務只會增加『經濟』的分數,對『社會』沒貢獻,還會增加『環境』的負荷,所以我不想執行。」
「不是有任務就需要完成嗎?」「不是拿到指令就要想辦法達標嗎?」這兩個問題彷彿暮鼓晨鐘,在研習教室裡迴盪著。回首生病之前,我不就是那個「接到指令就想辦法要達標的人」?我還不夠好,我要更厲害,我想成為別人眼中很棒的老師......活在別人的期望裡,而那個「別人」到底是誰?我從未看清楚過,只是埋頭苦幹,而我,真正為自己活過了嗎?
我到森林裡,刻意要生活,活得深刻,吸取人生精髓,死亡時,不至於懊悔,未曾活過。(梭羅)
紀伯倫說:「你的孩子不是你的孩子。」我的人生也不是我的人生—總是活在他人期待中,為了當個好學生,拼了命的想把書念好;成為老師,就希望自己是人人口中的典範;當了母親,以為教養、烹飪樣樣都要很行,可是,我到底是誰?自己的人生從未真正屬於過我。一場遊戲宛如一場夢,夢裡是真實世界的翻版,此刻被驚醒的我,打算怎麼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