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外省家庭從出生開始,就已經墊高了30分,所以整體來講有優勢,但個別優勢不明顯,還是得靠努力。儘管你不能說一個從50分努力到80分的外省人是不認真,但他自己會認知到,他本來的底是40分,靠我們外省族群的優勢,才起步比人早嗎?當然不會。
之前提到,教改跟高教擴張讓大學生的階級辨識效果變差了,同時阿扁上台,撼動了黨國利益結構,讓大部分的優勢族群喪失了優勢。這導致20年下來,台灣可以用來辨識階級的標籤,幾乎都脫落殆盡。
無法辨識的社會一定會亂,但現在難道真的沒辦法辨識嗎?
職業的階級光環正在衰弱
目前還可以維持的,是醫師、律師等少數職業,畢竟要成為這幾行的從業人員,沒有個一定水準還是不行的。意即,學歷階級模糊化後,職業變成較清晰的指標,只是這個指標的辨識度還是在下降中。
筆者補教業跟學校都待過,光聽學校老老師抱怨的話,總覺得老師們整天被家長羞辱,但實際上家長普遍還是尊敬老師。好比說,假設你在某學校教了20年,今天想出去選個議員、里長,遇到之前被你處罰過的學生,他會不會在你的台子下面大聲罵「幹XX臭XXX你去死」?
不敢的啦,他敢這樣喊,馬上就被老爸一拳從後面尻下去。
所以不是沒有辨識效果,只是效果變差,這導致職業別只能做基本辨識,但職業本身的受尊敬度程度,與專業能力有關,可是外行人要怎樣判斷專業?
過去的學歷主義,基本上可以保障一定程度的入行,在篩選的過程中,篩出一批批程度相近的人在類似的行業,這表示用學歷職業要區分專家的效果很高。但因為經濟條件改變,高教擴張後大部分人都想當白領,以至於職業辨別也開始出狀況。現在,大致上就處在這種階段。
中產新鮮人停滯在「尋找人生方向」
說回如何判斷專業,數據解讀可以極其表面,許多高舉著自己有能力卻沒有好工作的人,很可能是連寫份報告都成問題,或者手段跟目標不一致,能力與目標落差太大。如果年紀大一點的,會認命去找個工作的人還會多一點,但很明顯筆者自己的學生中,已經出現寧可失業,也不願意屈就勞力工作的狀況。
請注意喔,筆者不是說現在年輕人都不想找工作,是整體來說比例有上升,尤其是念過大學的特別嚴重,高職就出去的反倒這類問題不多。另一個明顯的點是,高教顯然有出狀況,念過某些學科的,特別會強調自己的工作處境,是社會、國家、世界害的,跟他自己的努力無關。
這已經有點歐美化了,責怪世界總是比較快,至於自己能否在就業市場找到一席之地,相對不重要。
可是要說這是教育自由化的後遺症?顯然也不是,就筆者來看,比較像是中學時沒有打下人文教育的基礎,中產家庭背景上了大學後漫無人生目的,反正還有資產可以撐,就不停地消耗資源去找人生方向了。因為就筆者所見,家境不好的通常才沒那心力去管這些事情。
藍領白領,都把困境投射在有錢人身上
但,這在政治上就不是這麼回事。
職校體系畢業出去的,對社會正義這些根本沒概念,也沒興趣。他們的生活方式是傳統的,對於任何想要破壞傳統習慣的政策,都是充滿敵意,所以對於台灣左派引進的歐美政策,幾乎都是反對。只有勞工薪資政策是贊成,因為對自己有利,至於老闆會不會倒閉,大多覺得不關他的事。
這還有大小公司之差,越小的公司老闆員工距離越少,公司賺錢與否,依靠什麼賺錢大家心裡有數,就比較不會瞎挺勞工福利,畢竟同一條船上的,但有點規模以上的就往往不是這樣。
也不是說人都這麼自私,而是視野不夠大,看的時間縱深有點短,他也不會想到很長遠的事情。政策買票?當然好,最好是天天發樂透,後果反正不是他自己擔就可以。
大學畢業出去的,則普遍對公平正義有一個想像,進步政策,能推就推,管他經濟社會文化,全部都要改,畢竟烏托邦就在這些政策落實的前方。烏托邦不會有錯,所以沒成功都是被阻擋的問題。
這就是我看到已經出去一陣子的學生,常常有的狀況,而真的問他們到底知不知道狀況?呃,多半不知道,畢竟找工作跟上班很累了,只是單純寄託個希望。
而且他們幾乎無一例外,都對有錢人敵視滿滿。與其說這些學生,是因為真的超級了解各種經濟還是社會學,不如說多半只是把自己的困境,投射在有錢人身上。怪這些人官商勾結才賺大錢,就可以不用管其他因素了。
加上自由化教育強調人人都可以闖出一片天,又不教你分析成本,後果就是每個人都覺得自己能當大老闆,當不了都是被人害到。
階級消解,讓投機的論述與政黨見縫插針
這導致我們投票行為,在年輕世代上出現很妙的落差,在勞工、社會福利等,各種背景的立場幾乎是一致,而在社會文化等價值觀上,很明顯的區分成兩類人。這導致藍綠兩大政黨都很難吸到這些人的票,以至於政策必須解離式的宣傳,太有脈絡的反倒沒人要看。
這也意謂著一個蠻可怕的情況,那就是去脈絡的論述會得到支持,最好每一個論述都各別成立,但整體會不會合道理就管他去死。
你說,這跟階級有何關係?關係可大了。
傳統階級還存在的地方,不會解離到如此嚴重,因為總有一些地方型的意見領袖、知識分子,會整合這些價值觀,變成一套完整的意見。或者說,直接就帶領群眾,要群眾相信這個領袖,請大家跟著他走。
但實際上,我們幾乎沒有這種地方型人物。現在地方型的霸主很多都是砸錢維持政治勢力的,那種具有非經濟型態資本,卻可以在當地擁有相當政治力量的人物,越來越少。
這10年突然變少,近因是直轄市升格,地方基層選舉消失,遠因則是願意投入艱苦的地方經營新人變少。任何行業都一樣,欠缺有能力的新血注入,就是會緩慢變質,流動變慢到停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