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10-01|閱讀時間 ‧ 約 7 分鐘

身處於人與非人之間的的孤獨《你的右手有蜂蜜香》

《你的右手有蜂蜜香》片岡翔
《你的右手有蜂蜜香》片岡翔
閱讀這本書的當下有個感覺:只要世界上有人曾能替你把想法寫出來,自己就會好像有了可以繼續活下去的勇氣。
我很訝異,一本虛構小說,裡面明明所有的都是虛構的,主角對我來說卻像是活生生的人一樣。 那不僅僅是共鳴,而是...那些就像是自己曾經經歷過的事情。 那些想法,像是擅自從腦袋中跑出來,擅自加在了雨子的身上。
那些夾在二元對立中間的灰色模糊地帶,在生命與非生命之間,在動物與人之間,在不同類型的生命之間、在現實與幻覺之間、在矛盾與沒有答案之間、在主觀意識與主觀意識之間...... 明明如此清晰可見的矛盾,這世界上卻沒有多少人能夠看見,大家彷彿想要否認這些的存在般的,光速地將頭撇開。
為什麼這麼顯而易見的矛盾都沒有人看見? 為什麼沒有人問過這些問題? 為什麼沒有人嘗試去尋找答案?
在閱讀之中,我彷彿可以聽見雨子穿透紙張又無聲地吶喊。 就像是小時候的自己在心中吶喊一般。
「像這樣的矛盾,不論怎麼思考,都無法找到正確答案。」 但光是知道世界上有人用相同的方式思考著、掙扎著尋找答案,就很足夠了。

在看完一本自己很喜愛的書之後,我習慣會上網路,也想看看其他人的閱後心得。沒有太多意外的,每個人都在書裡看見了自己能夠看見的部分,雖然很廢話。
很喜歡一個心理師寫的:「每個執著背後,都有一個傷口。」 有人看見背後的傷口,有人看見主角的執著不放下,也有人看見了堅持,問自己是否能夠堅持一件事情如此的久。
而我,在書中看見了孤獨。
這種孤獨,是來自於一個人,卻涉入了人與非人之間,明明身處其中,卻兩邊都不完全算是的孤獨。
有許多的作品都在探究這類孤獨,近期接觸的作品中,我覺得以《獵魔士》(電玩翻譯為《巫師》系列)為佼佼者。主角來自利維亞的傑洛特,身為獵魔士,經歷過青草試煉並倖存下來的變種人,青草試煉賦予他優於常人的反射神經與新陳代謝能力,給了他標誌性的貓眼、死灰般的皮膚與一頭白髮,卻也帶走他的情感,以及他的身世。
利維亞的傑洛特。《巫師3:狂獵》CD Projekt
傑洛特(覺得)自己被家人遺棄、不被世人所接受。獵魔士偽造身世背景,為了偽裝的有那麼一回事而學習如何像利維亞人說話、如何像利維亞人行事應對,一切是為了融入人群。 人們在受到魔物侵擾時仰賴他,在和平時懼怕他,在還不熟識時排擠他。介於人與非人之間,身份似乎也介於人與魔物之間的變種人獵魔士,專長處理的卻也是人與魔物之間的紛爭。
於是傑洛特常需要做出決定,更常是被迫做出決定。該接或不該接下工作、該殺或是不該殺、該插手或是不該插手。兩害到底該怎麼相權?自己到底屬於哪一方?這類問題總是縈繞著傑洛特。
魔物和亞人種常常代表著傳統與古老的智慧,人類與城市則是進步與新穎的力量,傑洛特則總是卡在兩者之間,身處兩者衝突的最前沿,卻又不屬於任何一方;試圖靠著行規自處,卻總是被逼著要做出決定。
也難怪傑洛特自負自卑又孤僻,酸溜溜地嘲諷這世上的一切包含自己,假裝有行規要遵守卻又常常違反,覺得不值得被愛於是假裝自己沒有情感,但明明極度渴望溫暖。這樣的傑洛特在小說中又比電玩裡更加變本加厲,更加不被當成人對待,更加自嘲又自憐,也格外令人揪心。

回到《你的右手有蜂蜜香》,主角雨子也總是散發著類似的孤獨感。 那是身處於人與非人之間的,熟悉的孤獨感。 甚至,可以說,我在許多深深涉入生態與生物的人與自己身上,都曾嗅到過類似的味道。
我朋友對這本書的感想是整本書都在自言自語。也許吧,正是因為孤獨,無法和誰形成交流,於是只好自己和自己說話,不斷地和自己說話。
《宇宙兄弟》#295話
We are lonely, but not alone. 我們很孤獨,但並不孤單。 是《宇宙兄弟》裡其中一句名台詞。
在這裡似乎要反過來: We are not alone, but lonely. 我們並不孤單,但卻很孤獨。 明明身在人群之中,卻沒有人能夠懂自己的言語; 反而身處在無法用言語交流的自然中,才不覺得孤獨。
一邊看的時候一邊會忍不住想,當時只要有一個人,一個人就好,認真地聽雨子說話,陪她一起經歷她的感受,一起在她的世界裡想想辦法,會不會就不會落到如斯地步了呢? 但也許也不會,至少我找不到任何理由去阻止她。
小時候的小雨,是個小說中常見的聰明伶俐的小孩。 總是問著各種大人無法輕易敷衍過去的問題;用孩子的視角,直白地劍指世界的各種矛盾。
在害死母熊事件過後,小雨更加孤獨。 她不再是隔著遠遠地看著笑著疑惑著這個矛盾的世界,而是深深地踏入了其中。
「我殺死了那孩子的媽媽。」 「是我,害死了你媽媽;是我,害你失去了自由。」 從那時開始,小雨就這麼認定,無時無刻懷抱著的罪惡感折磨啃噬著自己,而從來沒有任何一個人認真正眼看待過她的罪惡感;沒人理解小雨為何要如此看重區區一頭畜生,甚至背負起牠的靈魂:為何要如此小題大作?
也許只兩個人認真看待過雨子的罪惡感,但那智太過年輕,而鳩子小姐是一個獨自前行和世界對抗已久的人,也許早已忘記一開始的自己希望怎麼被對待。她能做的,就只有讓雨子看見她走在自己走出的道路上的模樣。
「如果真心想要救某個對象,就必須拋棄重要的東西。」鳩子小姐說。 「我一點都不關心雨子。」 她的口吻很堅強。無比熱誠,同時也極為冷淡。 「這世上的一切都是主觀想像。」
於是雨子改變心的形狀,甚至把心剪成了兩半,繼續活下去。
「如果拉起操縱桿就能救那隻熊,妳會怎麼做?」 「我會拉起操縱桿。」 火車改變行進方向,朝著人類疾馳。
我不知道我會不會拉起,但我知道我是會猶豫的人。 在書末,我深深深深地慶幸與高興,雨子是會拉起操縱桿的人,彷彿代替自己,拉起自己沒能拉起的操縱桿。 即使,一切可能都只是主觀想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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