儘管抗壓性高低和得到憂鬱症並沒什麼關係,但得到憂鬱症之後,無論是受社會文化影響,還是拜精神疾病污名化所賜,連我自己都會認為自己抗壓性很低。理性大腦告訴我這不是事實,內心卻一直擔憂自己是不是就是個草莓族。 正常的我喜歡各種挑戰,喜歡參與各式各樣的活動,但憂鬱狀態讓我沒有精神心力可以完成事情,就連原本感興趣的事情也會感到無力,我就這樣從高中開始,放掉一件又一件的事情。 高三我很早就有不錯的大學可以讀,理應輕鬆得意,此時卻漸漸有些憂鬱的影子。高三加入畢業典禮的製作小組,但我察覺自己對每天生活和每件事情逐漸喪失熱情和動力,我選擇退出,因為情緒持續低落,參與不下去。華人文化不都討厭「半途而廢」嗎?這只是開端,我因為憂鬱,中途放棄、逃離或丟下事情的開端。 大學我嘗試當志工,到教會的課後輔導班陪伴小朋友,我很喜歡,也很受小朋友歡迎,那是一個學期的服務學習課程,但我中途退出了。我去生命線參加培訓,想要通過各階段的培訓成為接線志工,幫助別人。但在第二階段培訓考核之際,情緒狀態使我撐不下去,只好中斷。去生命線中心告訴工作人員時,還在外面落淚,有位姊姊還特地出來關心我。中途放棄自己喜歡的事,這不是我願意的,而是出於無奈的逼不得已,身心狀態變差,讓我沒有心力負荷這些事。 大學的課業也常在學期中因為身心狀況下滑而逐漸跟不上,導致學期末要犧牲一些課來保全其他科目,或是就放棄,選擇被當,所以重修科目是家常便飯。社團活動也因為自己的身心狀態,總是沒辦法擔任活動的負責人。有一次答應要當主持人,也是臨時變卦,因為身心承受不住壓力種種,只能選擇退出。每件事都有不同的壓力,通常並非壓力來而身心狀態變差,而是身心由正常的狀態逐漸變差,因此逐漸無法負荷原本的壓力,而選擇終止行動,讓身心得以休息、恢復。 一整個大學時期我像是被迫練習中斷離場的戲碼,一次又一次,我努力突破這樣的困境,卻每一次都陷入輪迴之中。 出社會工作,大概就跟大學修課的情形雷同,所以工作壽命都不長。這關我總是過不了,到目前為止,我可以馬上列出一百件「半途而廢」、「中途放棄」的事情。天曉得我大學能夠讀到畢業真的很不容易,畢業後,能靠這樣的工作狀態養活自己好多年更是不簡單。 經歷這麼多次被迫的中斷,習得無助感很重,即便我並非被壓力壓垮,但每次崩潰都是因為壓力來,還是很容易認為自己抗壓性很低。我知道這不是事實,也許是事實更難以接受,所以選擇了這樣的說法,掩蓋那慘不忍睹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