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09-25|閱讀時間 ‧ 約 5 分鐘

對自己慈悲13--難過,那些伸手卻無法觸及的

對於母親的理解,我總是有一種矛盾的心情,我並不喜歡她,可是卻也無法輕易忽視她。

我有時候會想,對於幾乎不回應自己的母親,為什麼我還想要理解她,我清楚的知道,這個理解與我和我孩子之間的關係有關,沒有這個理解,我對她仍是困惑,以及,我自己仍是困惑,我並不希望這些困惑,也成為我孩子們對自己的困惑。

可是,很可能也遠遠不僅止於此,也可能只在我與母親的關係之間,我就是想要明白,她怎麼了?而與她共同生活的我自己,又怎麼了?

我曾經以為,我對她的情緒最多的是憤怒,可我後來才知道,憤怒的背後其實是許多的被誤解,像是她不自覺的許多投射性認同,她緊緊抓住我就是那樣令她不順心與造成她麻煩的孩子,而我在那些並不容易算清的投射性認同中,經常感到委屈,也仍然受到她的責備。我想,我的憤怒是那樣來的。

可是憤怒過後,我更多的是困惑,我始終不明白她對我的指責與我實際的作為,以及她的行為與她自詡辛勞的單親母親角色的落差。我一方面覺得她對我的指責是擴大的,我不曉得那些她認為犯錯行為的指責,最後為何都要擴大成為對她個人的無視與辜負。另一方面,當她不斷說著她身為一位單親母親,光是沒有將我與姐姐拋棄,便是何等偉大之時,未成年的我們卻不只一次被她咆哮著:「你們有辦法你們就自己出去,不用留在這個家裡。」那時,再大的難受,我們只能噤聲。

我非常困惑,當她要求學齡前的我面對法官時,要說喜歡和媽媽一起生活,我也如她要求的說了這些話之後,我並不知道,後來,她所留下的監護權,會讓她有權利對著孩子說這些近乎威脅的話語。

可是,在他人的眼裡,我的母親又是幾乎全然單親母親的好形象,為了家計她整日經營小店面,幾乎全年無休的開店營業,好似,她不斷的工作,就是為了兩個孩子。

外人也確實難以得知,她的小店面連年虧損,結束營業前的多年,她挾著我們孩子需要生活費用,屢屢向她自己的父母討錢,她覺得她成家之前到北部的工作收入多數交給了父母使用,她有權利不斷的向她的父母索要金錢。那幾年,我和姐姐已屆高中與專科,甚至高中最後一年的生活費用都由姐姐為我支付,實際上不僅僅是我們沒有花用到母親的金錢,反而是姐姐與我都在母親的叨念與要求下,繳出我們打工的費用。

她向她的父母拿錢,不是為了孩子,是為了她自己;她向她的孩子拿錢,也不是為了孩子,是為了她自已。可是,當我們因為必須不斷繳給她打工收入,而憤怒地向她指出這一點時,她仍然說:「我是為了我們這個家。」

我幾乎不可置信,同時愈發加深我的困惑,到底,我們面對著的是什麼樣的一位母親。會不會,我們過去對一位母親天性愛子的相信,很可能是錯的;她口裡所說的一切都是為了孩子的犧牲奉獻,很可能是錯的。

讓我與自己說說話:

我覺得你的掙扎,是感受著你受傷的感覺,卻要在其中探索與探問那些真實。

你明明知道你受傷了,可是你依然沒有放棄的想要去弄清楚,在你真實的感受與你母親的所言所行之間,到底存在著多少落差,又或者是,為什麼存在著如此巨大的落差。

後來,你翻到了關於「邊緣性人格」的書籍,那本書列了一個表格,讓你可以核對,有沒有可能你的母親是邊緣性人格。你看著那些問題,對你來說,那些其實不是核對的問題,你停在表格的書頁前久久不能自己,你從沒有想過,有人可以那麼精準地說出這些感受。

儘管你很明白,你沒有辦法靠著表格的自評,就斷定你的母親有邊緣性人格,可是,好像有了這個路徑,你有機會理解,你的母親並非特別對你說謊,或是想要算計與操弄你,而是她就是這樣活著,她就是難以同理別人,而為了自己活著。

於是你知道了,她其實從來就無法回應你,她只是在扮演她自己以為的單親母親角色,她知道自己很努力,她一點也沒說錯,她努力在成為自己的想要的那個角色。她覺得她被辜負,她一點也沒說錯,因為在她的世界裡其他人並不是活生生的,那些不懂得回報的人也從來進不了她的世界。

你只是很久以後才知道,你得到的母親,和別人不一樣,她不只是在某些時刻裡和別人不一樣,她一整個人生都和別人不一樣,她是母親,可是,她不是能回應你的母親。只是,你過去誤會了,你想要相信她會回應你,可是,她做不到。

你於是想,你逝世的父親是因為在死去的世界而無法回應你,而你活著的母親卻因為在她想像的世界而無能回應你,你知道你有時候寧願接受父親相隔兩個世界的無法回應,也不想要接受母親明明生活在同一個世界的無能回應,那才是讓你難過之事。

你希望你能早一點明白這件事情,可是,我也想,會不會,你已經夠早明白了,這些明白,其實不是對你母親最深的理解,而是對你自己最大的諒解。


2023.9.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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透過自我對話探索過去所迴避與壓抑的情緒與情感,希望慈悲諒解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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