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人是一座孤島

〈沒有人是一座孤島〉2023-12-14

　　「沒有人是一座孤島。」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這句出自十六世紀英國詩人約翰．多恩（John Donne）的詩句時常在我腦海裡響起。很長一段時間，我沒有讀過這首詩，我並未將之理解為一句涉及「人類整體」之某種宏大敘事的詩句。而是，在我的想像中，它談及的是一種對人而言不可或缺的與他人的親密連結。

　　一些時候，我們會感覺到世界對自己封閉。覺得沒有人有意願或沒有人能夠理解或哪怕是靠近自己。我們感覺自己是一座孤島，懸浮在一望無際的空蕩海洋。也許不是那麼地一望無際，遙遠的地方依稀看得見另一座島嶼，上面可能有炊煙、橄欖樹、或者一個好多天沒有刮鬍子的人，正對著一顆排球說話。

　　但也就僅僅是能遠遠看見的程度。嘴巴像是在動，但聽不見說什麼；揮著的手是在打招呼，還是其實是求救？「我沒事」會不會意味著「好痛苦」；「想要一個人靜一靜」是不是其實是「我需要一個真的在乎的人陪陪我」。

　　「沒有人是一座孤島」，但我是。所以比孤獨更加孤獨。

＊

　　可是事情並不因為你用厚厚的毛皮包裹住而自己好起來。獨自一人的安全感，空曠、卻令人感到窒息。直到那最無法忍受的時刻出現。無法被鐵籠束縛住的鳥類試著從頂樓練習飛，沒有翅膀的人類則用擁抱攔阻。體溫穿過海洋，全球變暖，冰山融化，海水上升，小島沉沒。

　　小鳥沉默。將油脂腺分泌的油脂抹在肌膚，身上的毛皮成了潛水衣，左晃右晃地從岸邊游進海裡捉魚。在海面之下，我們驚訝地發現，所有的島嶼竟然相連。

　　「都是大陸的一片／一部分的整體」約翰．多恩是這集動物星球的旁白。你意識到，四處還有好多好多和你一樣的鳥類，你是企鵝家族的一員。（叭餔叭餔！）

＊

　　沒有人是一座孤島。在你沒有張口去問的地方，許多人都願意在你身邊拉你一把。以一種盡量不被你的重量一起拖到下水的程度幫忙。那是重要的，倒不是說你真的會從麥田的邊緣－－像素樸地平說描繪的那樣－－掉出去，但看到有一個捕手、或一個搜捕手提著掃把站在那裡，總還是令人比較放心。

　　從上方望去，麥田圈呈現出宛如笑臉的印記。便覺得，就算自己有時候是一座孤島，好像也不會有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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