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為一位剛入職四個月,尚在熟悉貨品及一切流程的我來說,下班後原應該也要撥空處理未完成的工作,盡快讓工作上軌道。然,阿公需要照顧,阿嬤也需要照顧。
我的時間被拆分的零碎,我好似也跟著那些碎片,滾進了無痕無垠的邊界。
今天晚上一回到阿嬤家,我將綠色的鑰匙插入孔洞準備轉開時,一陣心酸湧上心頭,在心裡喊著:「我好累、我好累、我好累,我好累喔,好累,好累。」可是右腳一邁入廳堂,我告訴自己,要冷靜、要堅強。我將眼淚收了回去。
今天的日記是我這些日子以來,第一篇以「照顧者」作為標題的紀錄,其餘幾乎都著重在描述阿公與阿嬤身體狀況的變化。就好像所有的照顧者一樣,我們都會在日復一日的照顧裡,失去自己。
失去以自己作為主體的日常,失去以自己作為主體的生活。在這樣的失去裡,一點一點,失去自己。
我們家族有許多家人們,大家都會輪番回來一起幫忙,也有申請居服員服務、居家安寧醫師團隊。可能我是一個非常需要獨處來獲得能量的人吧。光是看前看後,作為孫輩,幫忙大人們無法做到的一些小事,我就快要累垮了......。
因為爸爸現在幾乎80%的時間都在阿嬤家,所以公司很多事需要討論的事,都需要利用晚上接近23:00的時間。
難能可貴可以躺在被窩裡休息的時間,會被挖起來問:「今天公司有什麼事嗎?你有要跟我討論的嗎?」不然就是更可怕的:「工令單都建檔好了嗎?獎金算好了嗎?成本算出來了嗎?毛利可以嗎?調漲的公告想了嗎?開會通知發了嗎?」不過我也不敢有第二句話,我覺得我正處在一個很為難的位置。
於公、於私,我所擔任的角色、我所處在的位置,不偏不移的就是照顧者難以切割劃分的難處。也就是認為:只有我可以承擔。我不知道這樣的思考和決定到底對不對。或者說,其實去思考正確與否毫無意義。
於公,我們是小型傳產製造業。沒有前景要怎麼招募年輕人?而且小型傳產最典型的特色就是親力親為+校長兼撞鐘,簡單說就是身兼多職,什麼都要會,什麼都要做。所以在這方面,就很難去培養、招募外面的人進來公司。我就會「覺得」家裡現在很需要我,由我來補這個轉型的缺,是做合適的。小型傳產接下來要進入穩定期一定要有最基本的電子化,來做供應鏈管理。
於私,小時候爸媽忙工作,沒日沒夜的在工廠趕工,經常一天就是只有吃晚餐的時候會回來,就又離開了,是阿公阿嬤把我們拉拔長大的。我會「覺得」承擔一些照顧的責任,是應該的。我會心疼是真的,眼框有淚是真的,不捨是真的,疲累、倦怠、無力感,也都是真的。
有句話說,換了位置換了腦袋。很多人會拿這句話作為指責的用語,使這句話成為負面的語句。但其實,「換位置換腦袋」是絕對要做到的最基本。不在其位不謀其政,所以當坐上了那個位置後,才會知道原來牽一髮動全身,原來難處有這麼多。
而待在傳產,你會需要每分每秒都在換腦袋!這是真的!一下客戶來、一下廠商來、一下打電話的、一下要去產線看、、、。面對廠商和面對客戶的立場就不一樣,態度、說的話也都要不一樣。去到產線,他們是員工,也要再轉換不同的邏輯去應答。
打電話來的最讓人肅然起敬,因為!可能接電話過了十秒才會搞懂他想幹嘛!可能是貨運行、可能是來催帳的、可能是廣告、可能是待會要來載貨問你金額多少、可能是陌生客戶打來問問。
八月底畢業一搬回家,瞬間從滿口都要扯社會學理論的憤世忌俗學生,轉變成在乎成本、管理制度、經濟發展的社會小白。倒也是驗證了馬克思所說的異化,還有布赫迪厄所說的資本。
不過也不能這麼說自己,這三年在台中的學習,在高董事長的教誨之下,開始學習做一位極度的樂觀主義者。將眼淚收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