莎士比亞說:希望在任何時候都是一種支撐生命的安全力量
這部連載小說是一位久病少年小柴利助在一間叫做「健康道場」的結核病療養院的生活記錄,以給好友的書信方式呈現。
小柴利助的故事是從絕望出發的。
中學畢業後因染肺病無法升學,對於在家吃閒飯的自己感到羞愧,為了符合社會期待而拖著病體耕田, 心底卻始終有一抹不安不知該何去何從。自述『活著是對別人的一種困擾。我是個多餘的人。』持續的煩惱與痛苦,和勉強勞動讓他身體狀況更加惡化。就在第二次咳血的夜晚遇上空襲警報,隔天走出防空壕時正好是8月15日終戰之日。
戰爭無預警地結束了。聽完天皇發表終戰詔書的廣播後,小柴利助的內心忽然有種解放的感覺。
我淚流滿面,覺得不可思議的光照進身體裡,
像一腳踏進不同的世界或是被推上一艘搖晃的大船,
忽然驚覺我已經不再是以前的自己
小柴利助體悟到自己這段期間的痛苦都因為勞心於滿足社會期待。
但事態已經轉變了,像離港的大船一樣朝著新的方向前進,應該要丟掉舊思維。
船已經順利離岸。船的出航必定隱藏著些許的希望。
我不再意志消沉。不在意胸腔的疾病。
收到你那滿是同情的信我不知該如何是好。
我現在甚麼也不想,打算委身在這條船上而行。
於是他接受父親的安排入住健康道場療養,開始單純而規律的生活。
道場裡面禁止讀書看報,沒有別的事可以分神。朝夕相處的除了病友就是護士。其中2位女性護士最引起小柴利助的注意。
一位是嬌小可愛的小正(三浦正子),善於和病友們互動;另一位是身材高挑的阿竹(竹中靜子),動作俐落不多話,最受療養院生歡迎。小正令人捉摸不定的態度和阿竹給人的距離感一開始都讓他退卻,儘管如此他的心思卻總不由自主的停留在她們身上,透過每次的接觸試圖弄清楚自己在她們心中的分量。
毫無進展的多角關係,就在阿竹要結婚一事被揭露之後,戛然而止。
聽到消息的小柴利助終於向好友坦承自己的心意,但大勢已去。既失去心愛的阿竹且得不到小正的熱情,自視新時代男子鬧彆扭的結果都成了自打嘴巴。
小說最後,潛藏在健康道場的知名詩人大月花宵的演講,給了小柴利助當頭一棒。人應該要忠於自己,切勿矯揉造作;光明是由自己開創的,你只需要順著心的方向前行。
主角小柴利助的單戀故事看似主調,但其實只是太宰治慣用的偽裝。一個自我價值感低的男子,面對異性的示好總是不知所措,藉由挑剔當作盾牌來遮蓋心中萌生的情感。這幾乎是太宰治筆下男主角共通的人格特質,所以他的戀情發展實在不足為奇,反倒是小柴利助時不時掛在嘴邊的生死論更值得深究。
表面上是一位肺結核患者對好友訴苦的私語,但其實隱含著太宰治在1945年美軍佔領日本之際發表如是作品的真意。
日本從大正時代到二次大戰前後期間,有許多人因結核病而死亡,結核病被視為一種不治之症。承受著肺病之苦的主角就是當代民眾的縮影,而與世隔絕的健康道場就像一塊化外之地,讓太宰治可以透過小柴利助對於時事大發議論。
我們的笑是從那個落在潘朵拉的盒子一隅的小石頭發出來的。
對於和死亡比鄰而居的人來說,比起生死問題,一朵花的微笑更讓人深有感觸。我們現在正所謂受幽幽的花香所吸引,不明就裡的被推上大船,依從天意的潮流隨波前行。這艘天意之船將到達甚麼樣的島嶼,我也不知道。但我們不得不相信這趟航行。
甚至開始覺得生死已經不再是決定人類幸與不幸的關鍵。死者得以圓滿,生者站在出航之船的甲板上為他們合掌。船順利離岸。
經歷過戰爭的人們,許多除了砲火下殘存的生命之外一無所有。戰爭結束,就意味著新時代的到來嗎?新時代會帶來更好的未來嗎?沒人知道答案。過去的信仰已不復在,失去了的事物也無法挽回,留下的人們只能選擇相信希望,搭上命運之船為可能迎來的光明而祈禱。
人類時常被希望所欺瞞,但也同樣地被絕望這個概念給欺瞞。
人類被推落不幸的谷底受著折騰,不知不覺中卻還是會摸索找尋一絲希望。那是潘朵拉的盒子被打開以來,奧林帕斯山的眾神們所規定的事實。把那些不論是樂觀論也好悲觀論也好,
聳著肩做些甚麼演說,特意展現氣勢的人們留在岸邊,
我們新時代的這艘船已經早一步順利啟航了。毫無遲滯。
就像藤蔓的生長般一種超越意識的向光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