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文:
王弼本:
視之不見名曰夷,聽之不聞名曰希,搏之不得名曰微。此三者不可致詰,故混而為一。其上不皦,其下不昧,繩繩不可名,復歸於無物。是謂無狀之狀,無物之象,是謂惚恍。迎之不見其首,隨之不見其後。執古之道,以御今之有,能知古始,是謂道紀。
帛書(校):
視之而弗見,命之曰微。聽之而弗聞,命之曰希。捪之而弗得,命之曰夷。三者不可至計,故混而爲一。一者,其上不繆,其下不忽,尋尋呵不可命也,復歸於无物。是胃无狀之狀,无物之象,是胃沕望。隨而不見其後,迎而不見其首。執今之道,以御今之有,以知古始,是胃道紀。
楚簡:缺
視之不見名曰夷,聽之不聞名曰希,搏之不得名曰微。此三者不可致詰,故混而為一。
夷、希、微,分別描述在不同感官上的「狀態」,這些狀態皆是既細既微,幾近無色、無聲、無形,但不是完全的「無」,事實上仍是存在。
幾近於無,是因感官察覺不到,通常在感官之外的事物,我們會不自覺下意識認為它沒有存在,當然實際上人體感官察覺不到的事物多了去了,比如紫外線、紅外線,20赫茲以下、2萬赫茲以上的聲波等,所以感受不到不代表不存在,但人通常會以感官覺察做為依據,透過感官接收的訊息,經過傳導神經,在大腦內成相,然後產生感受,這是人認為的真實。感官接收訊息的程度有限,也間接限制了人類的感知,所以我們以為的真實,並非世界運作的全貌。
對於「道」的探知,非以感官出發,視覺、聽覺、觸覺有其侷限,看到、聽到、摸到的不能說是完全的「道」,當越想看它是什麼,就越無法看清「道」是什麼,因為是用感官觀測,唯有跳脫感官,才有機會擺脫侷限。「道」是一整體,無法僅用知覺去探索,它是融合的概念,故稱為一。
其上不皦,其下不昧,繩繩不可名,復歸於無物。是謂無狀之狀,無物之象,是謂惚恍。迎之不見其首,隨之不見其後。
皦:明亮、清晰。昧:幽暗、隱晦。繩繩:綿綿不絕。惚恍:混沌不清。
「上、下」不一定是指道體的上下面,道無邊際,則無成形結體,應不存在「面」,「上、下」或可指道顯現的程度,它並非明白清晰地顯現,亦非幽暗隱晦地隱藏,它無邊無際,連綿不絕,無法被明確地定義,形象趨近於「無物」。
物是成形,有形有象,無物則無形無象,「道不以物的形象存在」是指道的運作核心,照理說,世間的一切均屬於「道」,其中應包括萬事萬物,無論成形或不成形均包含在內,但這是指道涵蓋的範圍,這裡主要指涉「道」運作的那股核心動力。它存在,但卻沒有形體,要描述一個沒有形體的「象」,只能說是混沌不清的無物之象。
它無所不在,卻又無顯其象,人欲迎之、隨之需有明確的對象,既無象便無法得見,這一方面說明道的無形,另一方面意旨道不存於感官之中,而存於心。
執古之道,以御今之有,能知古始,是謂道紀。
以現今往回看,我們稱古代時空背景為「古」,但經典是始於古代,在當時的人來看,所謂的古是多古?往前推到盤古?所以古之道可能指太初道之源,是起源,也是能源,然後一脈運作至今,貫穿歷史,可稱道紀,這是時間上的道紀。
道的運作有其規律,這規律從太初就開始運作,是規律就會有原則,而循環是核心,生的盡頭是死,死的開端是生,極端則復返,否極則泰來,整個宇宙動起來,循環不息,其中的動力、變化、延續皆是道之所在,可稱道紀,這是道之運作綱紀。
循環不息即是生機,面對今之「有」,「有」是有機形物,是人所接觸到的人、事、物,應以生機的方向為考量,當不斷消耗即是在減損生機,譬如對身體的消耗:作息、飲食不正常;對心靈的消耗:糾結、在意、放不下,消耗自己也會間接影響他人,所以平和穩定才是生機之道。
古之道vs今之道
帛書甲乙本均記為:執今之道,以御今之有。帛書的年代相對於通行本久遠,可能後世寫者為行文語意連貫通順,遂將今字改為古字,但也可能是帛書本之抄誤。
「執古之道,以御今之有」,使人容易聯想以古代的道理來處理現今之事,類似以古鑑今,它有借鑑、傳承的概念。
「執今之道,以御今之有,以知古始,是謂道紀」,整段來看,說明道不受時間限制,知古始所以能執今,無論你生於何時、處於何時,當下的道即是合適的道,真理不變,變的只是人對道的想像,拾起真理以應對今之有,更有種直接面對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