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可以想像一個富麗堂皇、從外表看起來就非常優美,卻同時壯烈的使我們被壓服的一座宮殿。我們仰望它;它則以它的沉默,吸引我們敬畏、崇敬,以及渴望往裡面一探究竟。這,也許就是當中世紀的人們,重新發現了「亞里斯多德」思想時的心情。
這本書《亞里斯多德密碼》(Aristotle's Children: How Christians, Muslims, and Jews Rediscovered Ancient Wisdom and Illuminated the Middle Ages)用很深入淺出的語調,清楚的、栩栩如生的講述了亞里斯多德思想曾經默默的在少數人之間流傳;然後,經由翻譯、思考、論戰和一個又一個精采的人物,亞里斯多德思想一躍而上,成為知識份子主流的思考模式,也全面性的影響了一般大眾的世界觀。作者魯本斯坦(Richard E. Rubenstein)這樣形容:
當西歐人在穆斯林及猶太學者協助下將這些書籍翻譯成拉丁文時,也順帶翻譯了伊斯蘭教與猶太教的教義權威——世界級的哲學家如阿維森納、阿威羅伊與邁蒙尼德等人的作品。這是無比驚人的事件,就好像有人在一個舊罐子裡不但發現了古代愛因斯坦的作品,還有他本人和其他當代物理學家為原著所做的解釋、應用及補充說明。由於有了這些注解,亞里斯多德的學說一出現就已經有實用價值,而且極具爭議性。在中世紀的基督徒看來,初次閱讀亞里斯多德的作品,宛若發現幾片古代莎草紙上寫著星際旅行的方法或治療愛滋病的療法。這是足以推翻既定世界觀、革新科學並提供新型社會組織的知識。
但是,生活在今天的我們,卻很自然的會有這樣的疑問:為什麼要讀亞里斯多德?為什麼「是」亞里斯多德,他有什麼獨特性?
感性世界:人人可及的出發點
亞里斯多德思想能夠很吸引當時的人、也許還有今天的我們的一點:是他對「可感世界」的重視,並且從可感世界出發來探究所有的問題。「可感世界」就是這個我們用感官去看到、聽到、摸到的這個世界。
在中世紀,以亞里斯多德思想為聯結點,「科學」和「宗教」是以一種特殊的方式結合在一起;因為亞里斯多德思想是從每個人(不論是科學家或信徒)都很難否認的前提出發,來思考問題,也就是我們前面所提到的這個可感世界。同時,這樣的出發點也產生了一種「開放」的精神;因為這個可感的世界,是和「每一個人」都有關的。我們不知道一般人(沒有經過哲學訓練的人)能夠和亞里斯多德一起走多遠,但是,至少在最初的這幾步,人們是一定可以走的;因為這幾步(這個看的到、摸的到的世界)就在他的生活之內。
在現代,我們不像中世紀的人有亞里斯多德思想為中介,科學和宗教之間徹底分開了。理論上,科學和宗教雖然也有部分的內容,在談我們一般人的經驗;但實際上,現代科學往往從實驗室和數據起步,而宗教則常常更關心宗教團體內部發生的事。這是魯本斯坦為什麼要寫這本《亞里斯多德密碼》的一個原因:他希望在今天這個科學和宗教常常有誤解甚至衝突的情況下,讓人們看看以前的人是怎麼做的,能不能給今天的我們一些參考。
小結
有沒有可能,透過對前人的思考和閱讀,我們能更深入的理解更多事情,並且解決當下所遭遇到的問題?這是我們每一個文史哲的研究者,都嘗試在做的事。特別是在一個文科並不被重視的社會(不只台灣如此,美國、甚至歐洲,也已經慢慢走向這個方向)。
但是,如果沒有了「人文」的訓練,我們要怎麼全面的去體驗、思考問題呢?我們可能會以個人的經驗或習慣的思考方式為上,貶低自己其實並不了解的其他人的路徑。哲學給了我們一個共通的起點,讓不同背景的人能夠一起思索、討論問題。我最近讀到羅光《哲學概論》的一段話,很有道理,我想用它當作本文的結束:
在自然科學昌盛的時代,學者要說這是已經過了時代的玄學思想,真理只有在實驗中呈現。因此,所謂真理只是科學的知識,科學既分門別類,真理便不能總匯於一。但是當自然科學分科過精細時,學者也體會到人的知識破碎凌亂,不僅人和人不相溝通,就連一個人的思想自己也不能溝通,學術知識本身不該孤立破碎的,而是互相連繫,連繫的重點必定是在最基本的理論上,負有這種連繫的責任的,乃是哲學。
拉斐爾(Raffaello Sanzio da Urbino):《雅典學院》。截自維基
參考文獻
理查.魯本斯坦(Richard E. Rubenstein)著,郭乃嘉譯:《亞里斯多德密碼》,臺北市:麥田出版,2006年。
李震:《希臘哲學史》,臺北市:三民,2022年。
羅光:《哲學概論》,《羅光全書.冊廿二》,臺北市:臺灣學生,1996年。
2022/12/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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