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感依託於情境,依託於我們與「標準時間」之間的關係,也關連到我們生活圈裡其他人與標準時間的關係。譬如說「大城市的步調」、譬如說分秒必爭的行業、譬如說與年長者一同行走、譬如說身邊奔跑著孩童。
當我們從一種生活方式旅居到另一種生活方式之中,「時差」出現,扭曲了我們尋常的時空知覺。怎麼一下子就這麼晚了、怎麼好像沒做什麼一天就過去、怎麼睡不著、怎麼好像無法清醒。當我們進入一個群體,我們重新感受小時候從老師那裡聽到的荒謬言論「你浪費五分鐘,全班就浪費了一個多小時」。
其實不該那樣算的。就像五分鐘會燒完的蠟燭,同時點三十根還是五分鐘燒完。但當我們在群體中,確實會有很多瑣碎的時間被吞掉,那個情況更像是:「每個人浪費你五分鐘,全班就浪費了你一個多小時」。
就像是那種最沒有作戰能力的軍隊,把所有愚蠢的小事拆解,一個口令一個動作,學習服從,學習把自己的生命棄若敝屣。因為每個人都是別人的孩子,所以浪費就浪費,誰也不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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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命就該浪費在美好的事物上」,在廣告金句頻出的那個時代,曼仕德咖啡給出了這句話。但從一個習慣於對概念斤斤計較的人的耳朵聽起來,如果美好,又怎麼會說這是浪費?直到某一天,終於好像有點理解張懸所謂「去揮霍和珍惜是同一件事情」,好像是該去找個什麼地方浪費,就像我們終究希望自己能夠對某人某事沉迷,以此來賦予生活意義,或從另一個角度來說,給予持續下去的動力。
交流、連結、影響力。如果只是一個人在地道裡深挖,那再怎麼深也就是那樣。如果你的末日堡壘是全世界唯一能撐過末日的地方,那末日依然發生在你身上,你依然墜入地獄。一個人能享受多久呢?那樣的享受是享受嗎?
距離從最初到最後都是謎題。就像欣賞一幅畫,並不是越近就一定越好,你必須站在那個合適的位置,才能看見畫家意願中作品應該是的樣子。它會將你向前向後推,就像你並不顯題地意識到的、在電梯中與他人相互拿捏的距離。
在人口密集或相對熱情的國家中,那個距離被縮短,在另外一些地方,人則普遍預設自己能有大一點的存活空間。「社交距離」對一些人而言是一種限制,對另一些人來說則是放鬆。
似乎是到了某個時節,某個人從台上大喊「對錶」。焦焦急急、恍恍惚惚,我們用力地將自己和其他的線條對齊。過度曝光、眼睛脫窗。屋外的大風從空洞用力灌了進來,好冷好冷,但其實世界一直都是這個溫度,如同它之前也一直都是另外一種溫度一樣。
「咚」的一聲巨響,然後在腦海裡面則成為反覆震盪的「嗡」。一個本來根本就不該存在的「客觀時間」穿透過標準時間、再到個人感受中的時間,精準打擊,此時此刻要你從度量衡開始統一。一但你換上制服進入隊列,世界便不再擁有關於你是否存在過的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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