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灣首度翻拍知名電玩 IP《返校》的電影版,在 9 月 20 日正式上映之前便已透過媒體試片與學生口碑試映場獲得好評。執導《返校》電影版的導演徐漢強坦承自己以往多是拍喜劇與惡搞片居多,想不到第一部長片竟然會是恐怖片《返校》:「我也很意外。但我自己也非常喜歡遊戲《返校》和這個 IP 的故事,很希望把這個故事介紹給更多不是玩家的觀眾。」徐漢強說。
冥冥中註定徐漢強執導《返校》
導演回想,當初在《返校》遊戲上架的第一天就玩完,玩完時覺得應該拍成電影,但沒想到自己。「是在有一次跟前輩吃飯,為的是談別的案子,但席間有前輩提起《返校》這款遊戲熱潮,我就強力推薦、表達這個 IP 應該要被拍成電影的想法。其實就只是出了張嘴。」徐漢強笑著說。
想不到的是,後來李烈與李耀華就帶他去接觸赤燭,一路下來就變成是由徐漢強來執導《返校》電影版。「可能是我對遊戲熟悉,以往創作的作品多半也跟電玩文化內容相關。」儘管徐漢強如此謙虛地下了此結論,但若沒有他力推《返校》給知名監製,《返校》電影版恐怕也不會真的誕生。
導演就是有多少資源就做多少事
身為一個電玩玩家,徐漢強導演也知道十幾年來的電玩遊戲視覺進展日新月異,要跟上並不容易。他以往拍攝不少短片或電視電影,也都跟電玩題材有關,例如他的金鐘得獎作品《請登入線實》。
徐漢強在此之前,從沒做到像《返校》這般高度精緻的程度,他解釋電影精緻度跟一個導演所能獲得的資源多寡是正相關的:「以前是學生導演和新導演,通常所能得到的資源都非常少,通常絕對不夠用。很多時候我會反其道而行,故意走個 low 風、陽春風,故意用故事調性和喜劇風格去把資源限制下的影片風格給合理化。簡言之就是在現實的限制之下所產生的應變措施。」導演強調他以往的作品並不是說不重視畫面,「而是有多少資源做多少事。」
復刻《返校》遊戲質感,電影版守住核心價值
現在去看以前的遊戲畫面,或電影畫面,一定都會覺得比較粗糙。但電影版《返校》裡有多場神還原遊戲版名場面的橋段,幾乎是復刻等級的還原了遊戲的視覺,甚至在質感上更上一層。問導演是否是有刻意在《返校》電影版的視覺畫面質感著力、以期自己的《返校》在三年、五年,甚至是十年後去看而不覺得粗糙、甚至禁得起檢視?
徐漢強導演卻沒想那麼多,這樣做只是對一部電影負責任而基本該作的事:「我覺得電影不同之處在於電影語言一直在改變。改變的方式跟遊戲不大一樣。現在的遊戲視覺技術越來越好,運鏡手法越來越像電影,電影和遊戲之間的界線越來越模糊,甚至電影也越來越遊戲化。對我來講,與其擔心把遊戲電影化之後,視覺會不會過時?更重要的其實是遊戲本身的理念有沒有好好地被傳達出來?有被傳達出來的話,或許電影過幾年以後去看,還是能被保留住價值,禁得起考驗。」
將《返校》電影版風格歸功全劇組
《返校》電影版作為一部台灣電影,從頭至尾都守住了高度的風格完整與統一性。於此徐漢強導演卻不居功於自己的後製強項能力,而是先將功勞推給攝影師:「討論到整體視覺風格的完整性的話,我覺得要歸功於非常厲害的攝影師,周宜賢。他是《那些年,我們一起追的女孩》和《報告老師!怪怪怪怪物!》的攝影師,風格和視覺很強,也很懂得戲劇原理,幫了很多的忙。」
周宜賢像是徐漢強的相反,不是遊戲迷,非常信仰觀影的直覺,比較貼近觀眾,是個本能型的攝影師,和導演所擅長的部分形成互補,導演與這位戰友從前製就開始磨合:「我們先透過分鏡,然後是實務拍攝,過程中不斷討論,一起激盪出了很多視覺上的驚人鏡頭。」《返校》原本只是捲軸式的 2D 風格遊戲,在《返校》電影版中要進化成為 3D 空間敘事,甚至加上夢境的第四維度的觀影感知,且仍與原作風格呼應,一切實屬不易。
導演繼續歸功:「除此之外,我們還有非常強大的美術指導王誌成和團隊,也是拼了命在完成這部電影。美術組的成員幾乎都是《返校》遊戲的粉絲,我們都希望可以讓電影更好。」
《返校》電影版行剃刀理論
我們知道,電影不是遊戲,要拍成電影,做出劇情的重新調控是必要的。問導演電影《返校》改編電玩劇情,修改得最大的部分在哪?徐漢強坦言「其實不少」。
在一開始的人物設定部分,就有為了讓劇情更鞏固而做出修改:「像殷翠涵老師的下場。主要是在遊戲裡最後是用剪報表現了她的結局。我自己的判斷是,在故事的結局處那種情境狀態下,不適合出現太多資訊式的東西。換句話說,要去表現殷老師在遊戲裡的結局,就要去拍更多的東西解釋這個角色。例如說可能至少要有一段電視新聞的戲,但那樣的電視新聞,又能讓劇中的誰可以在故事線裡看到或聽到才合理?場景情境是怎樣?」
一個簡單的人設,會牽涉到主創在前製時諸多的考量,導演總結:「所有考量到後來,我還是回歸到剃刀理論,留下最必要的,其他都割掉。」
《返校》電影版為了符合遊戲精神,結局大改
除了嚴行剃刀理論,導演認為電影版的《返校》和遊戲版最大的差別,應該是在最後三分之一的戲的部分。「那是遊戲沒有的東西。也是因為回到遊戲和電影本質上的根本不同的考量。在遊戲裡面,最後影子會問方芮欣三個問題,最後解謎的過程如果電影照著這樣拍,會變成『最終問答大考驗』,那很恐怖,會很奇怪。」徐漢強如是說。
為了避免太過遊戲的結局,劇本方面重新思考了《返校》這個故事 IP 最想傳達出去的東西,導演解釋:「那就是,活下來的人,要記住這件事。我們使用了新的方式來表達。畢竟遊戲到第四章之後,節奏就開始慢下來,但是作為電影,氣勢是需要被拉抬起來的。」坦言因為結局是全新的、和遊戲完全不同的大改面貌,所以在拍的時候很挫!導演憂心忡忡地說:「當初真的不知道,這樣拍出來的結果和效果,觀眾看了後到底會怎麼樣?」
然而徐漢強這份擔心,其實已經有超過千人的搶先看觀眾,用眼淚和掌聲回應他了。
讓人動容的轉型正義,溫柔的驚悚片
《返校》以轉型正義作為整部電影的核心基底,是台灣電影近年來在此題材的勇敢之作。「對我而言,電影裡所描述的這整個歷史悲劇,我們把它視為一個傷口的話,要讓傷口癒合的方式,首先當然是要先承認這個傷口的存在。要先面對它,然後才能去處理與治療它。」徐漢強導演強調,要知道治療的方法,也才能去避免受同樣的傷。「這份態度不只是能套用在過去發生的事,一旦記得所有發生的一切,也能是我們看待與珍惜現在所擁有的一切的根本。」而這就是電影版《返校》一直想要提醒觀眾的事。
反觀韓國,早已有《我只是個計程車司機》、《華麗的假期》和《1987:黎明到來的那一天》等轉型正義的歷史政治題材電影。導演認為台灣和韓國有著進程上的落差:「台灣就是轉型正義還沒有完成。對韓國人來說,轉型正義成熟、蓋棺論定,也就是說他們已經經歷了正視傷口、治療的階段,現在為了避免再受傷,在這種狀況下去觸碰拍攝這個議題,你不用擔心撕裂族群、或引起爭議。但是台灣,還在路上。我們還在很初期,要走到像韓國電影那一步,還需要時間。」
徐漢強導演也知道這一切快不來。但只要走在路上,就有機會達成和解,「但要達成真正的和解,不可能不正視自我。要面對。要真的處理它。」徐漢強說。
《返校》遊戲版本身已讓不少 90 後與 21 世紀後出生的年輕人,對台灣 60 年代的那段歷史產生了新的看法。而《返校》電影版,應該會影響到更多人去思考與記憶。在批判與互相指責太過容易的當代台灣社會,《返校》電影其實是一部凝固起溫柔力量的驚悚片,這應該是很多人始料未及的。
全文劇照提供:牽猴子整合行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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