治療之急與生命的意義(歐文亞隆)

「亞隆真是個混蛋」讀生命的意義時，有時會浮現這樣的想法，但好像就是這樣的想法，讓他的敘述變得更加受用。因為生命的禮物，在衡鑑室架上看到亞隆早年作品生命的意義便不由自主拿下來，可能因為書封的介紹吧！當裡面出現魔幻寫實的部分，我會困惑，這是病人的故事嗎？還是亞隆的案例？但又好像，這一切都不是重點。除了最初所看，讓我不可厄的驚詫的母子對談強迫我回身直面自己和母親的關係、讀生命的禮物時一直困惑的不知該如何談論死亡，以及每個單獨卻似乎又互相扣連的故事，深深撞擊我。

「有時候，當你越想留住個案，個案越會離你遠去」一次直面心境的治療討論，督導如是提醒，我雖明白留住個案的私心不道德，但又似乎難以剝除過早、不成熟結案的擔憂。好像，就是這個時間點我需要它，在中斷兩個月無暇閱讀後重新拾起生命的意義，我在九命怪貓一篇中撞到答案。

短短的第四次治療上，書中個案表明希望結案，雖然這個病人並不被賴許醫師喜愛，賴許醫師也不願就這麼放跑病人，然而，會談當下，醫師仍把當次會談當做一次會談，也恰恰正是這種「關懷但不過度積極的作法贏得了病人的信任」，讀著書，亞隆，或說是賴許醫師的心彷彿在跟我對話：「他年輕的時候總會為病人中斷治療而感到苦惱，認為這是個人的挫敗，是自己能力不足所致，是公開的侮辱」面對兩位個案想結束治療，而其中一位還是我剛覺察出投注極大反移情在他身上，治療似乎有機會往下一階段邁進的時刻，即便我不認為這是侮辱，所帶有的是滿滿的擔心與可惜，以及再次把我拉回過去安寧實習，曾經整整一個半月幾乎沒有個案的恐懼感中，不論是那樣的過度擔心還是太早沒有治療個案的擔憂，種種想法反映在我想留他下來的心境中，然而，書告訴我「這種反應反而會影響治療的效果，因為當治療師太在意病人的決定，太需要病人繼續治療之時，往往就會不知不覺用言語誘惑病人，順應病人的需要，只求病人繼續診療」，學習治療的路上閱讀亞隆，有如尋找一帖藥方，這藥不苦，但吃得很看時機，當時機對了，它就像是一個老師，輕輕地用故事告訴你該怎麼做。用例子去貼近例子，將不熟悉得化為熟悉，而逐漸去理解原本抽象陌生的概念，或許這便是調頻。

「時間已經超過了，不過顯然還有很多可以討論。……告訴我，你怎能停止治療？」這段給希望當次結案的個案的回饋相當平實，卻猶如一道光打中了我，難怪，當我詢問督導該什麼時候確認預計只做六次的個案該否繼續治療時，督導會說在個案預計結案的那次再去確認即可，當治療中得以跟上個案，當個案發覺仍有許多可以討論的，那麼治療自然不會就此結束，但是一切仍取決於個案的想法，我們尊重個案的決定，不論這個決定是否愚蠢，不論治療進行到什麼階段，個案想結案時，尊重他就好，但在治療室中，我們仍可以盡量一起工作，利用每次的時間去探索，盡己所能提升自己的同理心與對個案的覺察，關心個案直到當次治療的最後一刻。「跟上個案，個案就會有所改變」督導一再一再的強調這一點，卻也一再一再地丟出個案該如何改變的提問，我表示每次的答案可能都會不同，不是不接受這樣的觀點，而是感覺到，不斷的思索下，跟上個案是什麼，或許也會更加清楚，並明白的看到個案的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