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聖誕節正午,新北市發生國中生殺人事件,全國悲憤。
一個青春有希望的生命,就此在暴力攻擊中被奪走,看不到明天的朝陽。我覺得他是一個有正義感、想維持班上秩序的好男孩。
所有學生的家長,人心惶惶。
做為一個父親,我也跟著焦慮起來,我的小孩似乎生活在一個混濁的惡劣社會當中。
我感到無助,並且生氣著。
陰霾籠罩著總統大選。
忽然我想起,在《魔戒三部曲》中,半獸人橫行,魔王無比強大,中土世界危在旦夕。
而或許我只是一個在網路3C時代還只會耕耘文字的哈比人。
我看到廢死聯盟很快成為民眾怪罪的對象,臉書被憤恨灌爆。
我好納悶,人不是廢死聯盟殺的。怪黑道、怪宮廟還有些道理。
剛才在大選辯論中,有一點我聽得很清楚:廢死不是主流民意,民調做起來支持者不到兩成。台灣八成多的人是支持死刑的。
所以我猜測,機率上兇手比較可能是由支持死刑的大人或社會所教養所支持,畢竟是八成以上的人啊。
每次發生這類事情,一堆人好像不需思考似地怪罪廢死聯盟,而且義正詞嚴,把它當作標準答案。
我只覺得好邪惡,這是多數人「自然地」欺負少數人。
這樣的「自然」,就是人際霸凌的沃土。這種氛圍在學校、在社會、在網路上渲染開來。
非理性的力量始終不曾散去,將所有邪惡歸因於別人。我在另一篇文章中探討這個心理現象,歡迎參閱瀏覽!
社會輿論的風向是殺人的壞人,趕快給他死!
兇手也有「逆我者死」的心態,難道不是一種呼應嗎?
我當然知道社會上有壞人。小時候新聞出現「江子翠分屍案」,讓我怕得要死。
但這個社會應該要認真思考壞人是如何形成的,而不只是殺掉而後快。
或許我只是一個不知好歹逆風而行的哈比人。
我看到立委范雲被說成是「校園安全的破口」。
先不論范雲到底是說不要搜書包還是行李。
我不解的是,難道校安相關人員以為范雲是教育部長還是教育局長還是校長?全國校安人員都聽范雲指揮嗎?
我想起一件往事。當年我還是精神科專科醫院的總醫師,假日值班時,有一位林姓男立委接到住院病人電話請託,直接衝到醫院,一副要醫院放人出院的氣勢。我冷靜跟他說明醫療的立場,說明放人出院的風險,強調病患住院與出院計畫都需經過精神科醫師專業評估,這是我們的責任。幾番來回討論後,林姓立委悻悻然離去。我還是有恭送他到醫院大門口。
抱歉扯遠了。我想說的是,校安人員應依據自己的訓練、學識、經驗及相關法律規定,做出判斷及行動,跟立委某一次的發言何干?
說人家是「校園安全的破口」更是一種汙衊。
父母或老師如何管教小孩,自當負起責任,而不是甚麼都怪罪立委或政府,那樣叫做怠忽職守。
或許我只是一個擇善固執堅持原則的哈比人。
我看到男人為故鄉流下眼淚被反覆譏笑。
我看到沒結婚的女人被罵絕子絕孫。
我看到自詡理性、務實、科學的候選人動不動罵人龜孫、賴皮寮。
而這位自認智商過人的候選人,絲毫不管他所稱賴皮寮的歷史脈絡,對過往礦工及家屬的處境毫無惻隱之心。
我看到有人老是把促進轉型正義委員會稱為東廠,完全漠視有多少心理師全心投入其中,主動深入社區家訪,慰問那些老邁的白色恐怖受難者,那些傷痛總算初次有機會被人瞭解。我想大家都該去德國柏林走一趟,就會比較懂得轉型正義的道理是什麼。德國對屠殺猶太人做出了反省。從老K市長的言談,我看不出老K有任何反省之意。他豪邁地說「我立刻將黨產歸零」,不,那從來不只是錢的問題而已。
或許我只是一個心地太過柔軟的哈比人。
前陣子,我在香港電影《年少日記》中,目睹一個少年一躍而下的死亡。
我想每個觀眾看完一定都非常難過,但這個難過是熟悉的,因為吳曉樂《你的孩子不是你的孩子》及同名公視改編劇集,已經細緻且有創意地探討這個和家庭與教育相關的主題。
此刻我想到電影中由鄭中基飾演的那個父親,那個因為兒子在眾人面前把a glass of water說成a cup of water而感到氣憤和丟臉的父親。我猜這個父親一定反對廢死,一定不准男生掉淚,也一定會站在人生的高處,對窮困的人不屑一顧。我期盼國家的主政者不要是這樣的成功男人。
或許一切只是因為我是一個有時軟弱的哈比人。
或許我只是個哈比人,既沒有精靈的仙氣與超能力,也沒有人類的健壯和武功,沒有辯才無礙的口才,也沒有青筋盤結的大塊肌肉。乍看之下完全沒有跟邪惡勢力對抗的本錢呢。
但《魔戒》故事告訴我們,佛羅多在眾人的協助之下,最終完成了任務。
只要能夠守護原本的信念,並依此行動。
我很怕國中生殺人事件之後,群眾真的會為了治安,想要選一個鐵腕警長當總統。
形勢險惡,任務艱鉅,2023年末,且讓矮小柔弱的哈比人,繼續負重前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