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入到完全的兒童工作也有一段時間,我漸漸開始發現自己也是能上手兒童工作的。
在過去的經驗對兒童感到有些抗拒,一是因為多數為成人患者因此要調整到兒童工作的模式有時轉不太過來,二是比起兒童工作因為需要多費心力去轉換因此我會感到有些抗拒。
但經過這一陣子與兒童一起工作的經驗,孩子口中的:「宸宸老師!」我開始喜愛和孩子工作,而看到孩子的改變更是讓我感到感動和開心。
上禮拜結束了和其中一位孩子的諮商,我做了以往我都會在最後一次結案前都會做的工作,帶領孩子整理作品並回顧歷程(我會遊戲治療搭配藝術治療一起工作)。
這是一位看起來會讓老師抗拒,走路大搖大擺不笑的面孔感覺並不友善,但事實上卻是個敏感且脆弱的孩子,若是願意跟孩子多相處多認識你便能發現他的特質。
老師眼中壞學生,會揍人揍同學揍到送醫,態度會讓老師髮指卻又不太敢指使的孩子。
在我的諮商室中,卻會專心好奇的願意聽我講完繪本和回答的孩子。
孩子終究是孩子,請不要因為他早熟的那一面而把他當成大人一樣對待,太不公平了。
因著事件進入輔導的宥君(化名)第一次感到緊張,面對一位從來沒見過的老師,手中拿著板子寫著東西,問著自己的資料。
宥君想過自己可能是因為發生了將同學揍到流血送醫的事情所以才會需要和老師「談話」,開始急急忙忙的解釋自己揍人是有原因的,但說著說著眼前的老師要自己不要再說,宥君開始落寞了起來。
但眼前老師說的內容卻不像其他老師和大人們說的「不要狡辯」,而是把宥君的落寞說了出來,「你感到委屈和困惑吧」、「你甚至不知道自己會這麼衝動」、「你也嚇到了對嗎?」,宥君的眼睛開始模糊,頭點著點著,眼淚也大顆大顆的掉了下來。
眼前的老師能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但是卻也同時照顧到宥君的感受,讓宥君有被傾聽、願意被接納的感覺,而不僅僅是過去師長們提到這件事全部都是責怪的聲音。
阿嬤就這麼走了,沒有人教會我要怎麼處理悲傷。
在我一貫的畫起家庭圖時,談及到祖父母時,我發現宥君沒回答,抬頭望向他時,看著他嘴巴開始顫抖,眼淚開始流,把手掩著臉開始大哭。
我知道,這個孩子發生了令他感到很深很深的悲傷的事情,但是卻沒有地方能讓它表達出來。
在接下來的諮商歷程,我帶他做了榮格取向沙盤讓他有機會表達自己的內在狀態,充滿著防備卻仍有童心的一面。
宥君是個喜愛畫畫也擅長畫畫的孩子,他畫了一艘遊艇,告訴我阿嬤可以搭著遊艇去環遊世界。
我準備了繪本,從哀傷失落經驗的治療再度走回了他自己。
我告訴他,每個孩子都是特別的,而這也包括他在內,就像繪本傳遞的內容一樣,沒有一個孩子是一個錯誤的。
宥君在僅僅六次的諮商後改善非常多,情緒穩定、不會因為一言不合大打出手了、能虛心接受導師及其他老師對自己的指教,他從一個壞孩子變成一個好孩子,大家對他的改變感到驚訝,是什麼魔法能讓他在這麼短的時間,改變如此巨大,我認為是宥君的努力,因著他願意才產生的改變,而目標完成也是我評估他能結束的時間了。宥君也產生了分離焦慮,但因為我也相當熟悉,因此處理完分離焦慮後,宥君能夠帶著我的祝福離開。
在最後的最後,我帶領著宥君看著一張一張的作品,宥君寫下了這段時間在我這學習到的東西,他寫了「情緒管理」、「阿公的難過」、「我很特別」.....看著一個年紀不到十歲的孩子寫下這些字,我心裡好感動。
接著我說「能不能試著用說的表達告訴老師呢?老師知道你不擅長用說話表達自己,但我想邀請你這次試試看。」然後我看著宥君低著頭好久,似乎在想著要怎麼說才好。
他把頭轉向我,一樣用著他小而專注的眼睛看著我,我看到眼角有些泛著淚。
「謝謝你把我變好。」他說道。
我瞬間好想落淚,但基於我個人對自己的堅持,我有些哽咽地說「老師好感動。」此時鐘聲響起,我讓宥君先回去,宥君起身走出諮商室關上門。
我開始思考起過去這幾次的諮商歷程,是什麼讓我剛剛會想落淚呢?
我想是看到這個孩子能學會真誠表達自己對大人的感謝,願意重新相信大人嗎?
還是因為這個孩子終於能夠開口說謝謝,而不是每次都只會將感覺默默收進心裡什麼都不做呢?
這裡是裕禾診療室,歡迎你和我聊聊心裏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