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厭女文化從未停止－－從性別歧視詞彙到反進步傾向〉2024-02-26
不知道你有沒有注意過一個現象。無論是影視媒體還是日常生活，在我們所能觸及的詞彙庫中，專門用來罵女性的詞彙遠比專門用來罵男性的詞彙多。幾個比較難聽的我就不一一舉例了，但我相信，無論是在網路上、或是校園裡，我們都經常聽到那些話。有些時候它們真的被用來罵人，另一些時候，人們把那些真的非常難聽的話僅僅用來開玩笑。
但相對應的，直接用來罵男性的「專屬」詞彙基本沒有。譬如「渣男」、「媽寶男」雖然一聽就知道是指男性，但它們的結構是「負面詞彙＋性別」的組合。我們也能聽到相對應的「渣女」和「媽寶女」（雖然媽寶女被罵的情況的確少很多，這個部分我們待會會談到）。
真的要說的話，就只有攻擊對方性器官或性能力的話。這樣的羞辱當然也是令人不悅的。但我們會注意到，與常見的對女性的攻擊不同。這種攻擊是與日常生活脫離的，而且也不算直接攻擊到整個群體。
但相反的，對於女性的攻擊詞彙就特別多了。除了那些最難聽的性羞辱詞彙之外，甚至「綠茶」、「咖啡」都能被用來作為攻擊的詞彙（你能想像這個社會有一些飲料被用來當作攻擊男性的專屬詞彙嗎？至少我暫時是想像不到）。
甚至在PTT「母豬教」的長期仇女發言下，連「台女」本身都被當作是一種罵人的話。即便說這些話的人的媽媽、姊妹、伴侶和女兒（如果可能的話）也是「台女」，他們照樣會說出「台女不意外」等一竿子打翻所有人的批評。
當然，這些人可能會自我辯護地說：「我罵的是會做出ＸＸ事的『那種台女』，不是所有女性」。但這就好像某種現代版本的「白馬非馬」，你就是用了一個厭女的詞彙，然後事後在硬坳說不是指所有的人。
也會有另外一些連幫自己狡辯都不樂意的人會直接說「女生本來就比較ＸＸ」－－譬如沒邏輯、情緒化、拜金等莫名其妙的負面標籤。雖然這顯然不是什麼有科學基礎的事實，但即便有人真的能在某些小範圍做出相應的統計，這樣的語言仍舊是一種以偏概全、不就事論事、「缺乏邏輯」和「情緒化」的批評。會有這種情況並不是因為女性值得被批評的特質更多，而是我們的整個社會，長久以來有著貶抑女性的傳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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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我們先退一步，先「善意地」假定這些帶有性別歧視的攻擊者不是在進行毫無道理的謾罵－－即便其實我們都知道，更多時候他們真的就是毫無道理－－，而是先嘗試去分析這些將「人格特質」與性別扣連在一起的攻擊，我們大致可以將其分為三種可能的情況：
第一種，這些被罵的人本身就帶有一些不好的行為或人格特質，譬如「總是算計他人」。但在這種情況，你其實可以說「我不喜歡心機很重的人」，而不需要說「我不喜歡心機女」、更不應該去發明並使用一個專屬的罵人詞彙來說「我不喜歡綠茶婊」，因為心機並不是一項專屬於女性的特質。如果你明明就知道心機這一特質並不屬於任何性別，卻偏要用「綠茶」這類詞彙，那其實就是在（無論你是否故意）加深社會對女性的貶抑。
另一種情況是，這種人的特質本身並沒有不好，但只要放在某種性別上就不好。譬如說「娘娘腔」、「死Gay」、「媽寶男」。說這些話的人並不是覺得一切的「表現陰柔」都不好、也不是說所有「人類」都不該喜歡男性、也不至於反對任何和依賴原生家庭的行為。
但做出這種批評的人，對於「一種性別的人必須要表現出他特定的樣子」這件事情有某些刻板印象的執念。罵人「娘娘腔」或「死Gay」意味著你要求所有男性都要「夠Man」，而不願接受人本來就可能有很多不同的氣質樣態、不願意接受世界上有諸多不一樣的性傾向這件清晰的事實；罵人「媽寶男」則是去覺得「依賴原生家庭」是一種差勁的表現，並尤其強調男性－－應該要更加強大與獨立自主的一種性別－－不應該如此。
第三種情況則是更加顯著與無爭議的歧視，也就是類似前面提到的那種，去相信某種特質暨是負面的、又是專屬於特定性別的。譬如「（大部分）女人就是沒邏輯、情緒化、大驚小怪」或「男生就是只會有下半身思考」。這些說法妥妥地就是歧視言論，而且顯然非事實。如果你一輩子沒有遇過「有邏輯的女性」或「不整天只想著性的男性」，那要不是因為沒有正常人願意和你相處，就是無論怎樣的人在你面前，你都會從一開始就帶著偏見的眼光看她／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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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期，以美國績效管理諮詢公司「蓋洛普」（Gallup）在《金融時報》上的《新的全球性別鴻溝正在形成》為代表，愈來愈多研究指出「年輕人都比較偏進步派」的這種被視為理所當然的趨勢已經改變。在許多國家中，年輕人的政治傾向都有所分裂，並在性別上有所表現。
西方國家如美國、德國、英國，「Z世代」女性偏好自由派政黨而非保守派政黨的比例都比同年齡層男性高上兩至三成。在波蘭，近半數18歲至21歲的波蘭男性選擇了保守政黨主導的聯合右翼（United Right Poland），而該政黨聯盟同世代的女性支持者則僅有六分之一。
其中，差異最為明顯的南韓，性別選擇的差異更是超過50%。也就是說，在韓國，雖然年輕女性明顯更願意選擇自由派政黨，但年輕男性則幾乎全部支持保守派。這些差異並不意味著什麼「男人來自火星、女人來自金星」這類荒謬的先天差異。而是年輕世代的男性開始去為了捍衛自己的既得利益價值而不再追求進步。甚至也不去理解和承認自己的這種愈加嚴重的保守主義傾向。
事實上，在這個整個時代的性別意識有所進展，分化卻愈趨嚴重的時代。一個專門用來批評男性的用詞出現了－－「普信男」。但令人好笑有好氣的事情是，這些光是聽到有人說他「其實很普通，但過分自信」就已經可以氣得跳腳的人，其實長期都用著最難聽、最羞辱的方式在批評女性。被說普信男與其說是剛好，可以說已經非常仁慈與便宜了。
並且，這類型的人時常也會認為自己沒辦法獲得較高品質的親密關係是別人的錯，甚至大聲叫屈：「女性跟我們想的不一樣、又沒有告訴我們，我們怎麼會懂？」。但他其實應該要好好思考的事情是：你在學校裡唸了那麼多年的書，都成年、甚至出社會那麼久了，為什麼放任自己因為性別一直做一個「無需進步的人」？「不懂又不學」真的不是一件多值得一個人一再吹噓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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