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後陽光透過窗簾灑在舊木桌，也輕輕撫著小翠握著杯子的手；這幾年她受多樣免疫疾病之苦，所以手指關節有些變形，她情緒總是低落、灰暗濛濛的。
「妳記得那位婦產科醫生嗎？」小翠問，「醫生有次問我『妳是不是壓力很大』，我說『還好』，但他卻告訴我，『有時候我們身體承受了許多壓力，即便我們自認為一切尚可』。」我點點頭，一貫的冷靜自若是我最佩服小翠的優點，「是啊，我們經常認為自己可以應對一切，但內心的衝突和壓力卻悄悄累積。」
小翠接著說：「最近我常想起我們年輕時無憂無慮的日子，那時候我們可以自由地享受陽光、草混著泥土的味道，現在卻似乎總有些無形的重擔壓在心頭。」我問：「那些重擔是事情？還是妳的情緒、心情？」，小翠回答：「情緒、心情跟事情往往不可分割，情緒就是我們身體對外在事件、內在思考的一種反應。當我們感覺到情緒的存在，通常意味著有些衝突尚未解決，無論是內在的、還是外在的。」小翠的話讓我想起雞蛋的比喻，「如果雞蛋是外力使其破裂，那麼結果只能是破碎，但如果是內部的力量讓蛋殼破裂，那它將孵出新生的小雞。這就像我們的成長，需要我們內心的驅動力。」她緩緩地點頭，臉上露出了深有感觸的微笑，「這幾年我發現自己對某些事感到特別的生氣、抓狂或不滿，而別人似乎並不那麼在意。我意識到，這可能是我的某些觀點或習以為常的角度需要調整。 如何把事件及外在壓力轉化為不造成身心傷害的壓力，這可真的是一門功課；現在我也更欣賞那個偶而能讓自己放鬆的我，不管內心處於什麼負面情緒，我不再那麼嚴苛地評價自己了，每種情緒狀態都有其存在的價值。生活本來就有很多灰色，甚至亂七八糟的地帶呢。」
我笑著說：「既然欣賞偶而放鬆的自己，那就要讓自己更常放鬆。生活中雜七雜八的事情所產生的不舒服感受，就像我們不想面對的斑點跟皺紋，但老是跟這些斑點、皺紋較真，只會產生更多內耗。」
暗濛濛的情緒有時像極了咖啡渣，就算是我們不喝咖啡渣，但它就是有存在的必要。因有這個情緒咖啡渣，所以小翠才覺察到身體跟壓力的關聯，以及她回應問題的慣性；面對問題不是只有武裝防衛這一招才管用，更仰賴持續反省而增長的內在智慧去調整，有時其他人未必完全認同自身，但我們總可以先與自己內在連結，理解及包容我們的情緒與心情。
此刻，小翠跟我想像自己像棉被一樣，讓熱烘烘的陽光曬著，心靈也隨之有了更多的輕盈。
咖啡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