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讀書筆記(一)討論到暴力所導致的歷史的停頓,然而這樣的歷史中斷,可能是一個新權威建立或護法暴力的開端,亦可能為引入反思後所開啟的此刻時間的切面。該如何區分這兩種不同的停頓,班雅明指出關鍵的一點在於,在停頓的暴力使人脫去了所有之後,是否有為這樣的裸命負責。
這兩種停頓的最大差異不僅僅是結果,其根本上來源於兩種不同的暴力,神話暴力與神聖暴力。神話暴力通常顯現為一種立法暴力與護法暴力彼此鬥爭的惡性循環。法的形成需要力,這樣的暴力是必要和合法的,然而一但這樣的力一旦在立法之後繼續維持,就違背了本意,演變成為了建立自身的權威性而不斷透過虛假的緊急狀態來擴權的護法暴力。
於是乎法的暴力合法性,被自己的設立所破壞,接著而來的新法暴力和護法暴力,亦難逃這樣的循環。除非,有神聖暴力的介入。
神聖暴力是消解的、不是非創造的,以及所有形式都對它暴露而其本是沒有形式的,神聖暴力使事物進入某狀態而它自身卻抽離出來的。班雅明舉出兩個例子,一個是擬神聖暴力的無產階級全面罷工,罷工本身是政治,但它本身作為手段卻不屬於特定的政治形式。罷工是一種消解現況的對立的暴力,既不是一般意義下的創造,也不是非創造的。罷工並沒有實質意義上的創造,它的創造來自於讓所有形式停擺並因它暴露出自身的矛盾。第二個例子,也是班雅明關注的,便是彌賽亞式的歷史書寫。透過此種復原返本的書寫,我們得以將目前的歷史消解掉,把歷史從呈現歷史的人的手中解救出來。
神話暴力與神聖暴力,雖然同樣中斷了時間,但卻是在不同的時間領域上做出打斷。換言之,兩者在整個時間的肉身上,採取了不一樣的視角,從而影響事件的發生。
神話暴力帶著進步論天真的時間感,將時間視為「過去-現在-未來」的一去不復返的軸線,中斷出現在過去、現在、未來的單純交界點。然而也就是這樣的時間觀,導致現在的暴力勝過了過去的暴力,未來的暴力又力求讓現在成為過去。如此反覆,脫離不了暴力的惡性循環。
不同於神話暴力,神聖暴力所處的時間是一種全面展開的此刻時間。在字面上,班雅明便做出了區分,此刻時間,雖然建立線性時間中的「現在」上,但卻是一種抽離出現在這個時間點,鳥瞰整個過去與現在的關係的時間。是故它能夠解放(復原返本)過去的歷史,因為所有過去都對它暴露,而其本身是展現在與過去的關係中,而不是以具體的現在這個時間點來呈現的。
班雅明所言之神聖時間,就是被此刻時間所充滿的時間。在班雅明看來,神聖時間具有一種獨特的戲張力,上演著純粹事件。
下一次,我們要透過希臘悲劇的韻律結構和變調更替,來討論這樣的時間進展如何具有好萊塢電影範式的V型反轉,以及對此我們為何僵住不安、如何發現到未來不是在線性時間裡的那樣的假象,未來,事實上不可被同化成眼前東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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