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代人的一天可能有二分之一的時間對著螢幕、三分之一的時間對著眼皮的內側。剩下六分之一,可能是在通勤,或者是因為那天的吃飯時間沒有一邊滑社群網站或看劇。在這樣的分配之下,我們似乎已經很難說現實是現實、虛擬是虛擬,我們處於網路世界之中的時間並不比在那之外來得少。無論是否夢想自己成為一個小網紅,讚數與追蹤數,成為了一種人們評價自己現實成就的重要指標。
基於工作模式與價值觀的不同,也有一些人不必那麼經常地看著螢幕、不會那麼關注社群網站上的訊息與評價。但同時,朝九晚五的日子裡,同樣關於時間分配的、另一個有著相似結構的問題再次浮現:什麼是「你的生活」?
對著窗外放空期待著下課的中學時代將離我們越來越遠,現在的學校多半不打那種「噹噹噹」的鐘了。上下課交界時,廣播器中傳出的如果不是〈孤挺花〉,通常會是那段來自Dvořák第九號交響曲第二樂章的段落。在河北音樂家李抱忱的填詞下,中文世界稱那首歌為〈念故鄉〉,在英文世界,則是〈Goin' Home〉:
它並不遠,就在附近,
穿過敞開的門
工作都結束了、煩惱放在一旁
去往不再害怕
工作被與煩惱擺在一起,與我們的「安適的家」相對立。我們似乎總是會將自己的生活劃成兩塊,像《時時刻刻》裡,吳爾芙的姊姊說的:「她活過兩種人生:一個實際、一個虛擬。」我們幾乎沒有停止過妥協,差別只是有些人妥協的少、有些人妥協的多。現代的美國夢包含了一種對此二分的理解與操作辦法:"Work hard, play hard",用力地工作、並在工作結束後用力地玩。
無論自己多麼喜歡自己的工作領域,當一件事情有著被規定要達成的目標以及被指定要完成的期限,它往往成為一種巨大的對個人意願的抵抗。你好像不得不努力一點、不得不試著「再撐一下」,從週一到周五,你看著手機或電腦上的時間,「就快要放假了」,明明時間珍貴且不可逆,當前卻成為了你想要跳過的環節。
我們想要跳過那不屬於我們的五天,好讓剩下的兩天真的有心情和力氣做自己想做的事。但實際情況似乎是:如果真的沒有下禮拜要用的資料沒處理完,這兩天可以多睡一點。於是在這個框架裡面,我們被壓縮的小小的。
在那些小小的時間之外,我們已經經常忘記自己為什麼在「這裡」、為什麼當初會踏進現在的日程與生活。我們就只是在軌道上運行,一但我們已經在軌道上運行。
如果那一切使你開始恍恍惚惚,像進入了某種自動駕駛模式,也許你需要的是放個假。但另一種可能是:有一天你需要從「工作日/假日」的這一虛假的形上學劃分裡,穿過不遠處敞開的門,回到讓自己更清晰的,完整的真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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