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憂鬱症(Major Depressive Disorder/ Depression)」作為嚴重影響情緒、思考與行為的精神疾病,摧毀了我的生活。罹患憂鬱症後,我每天都過得好疲憊,我不開心(甚至可以說沒有什麼感覺),我思考「活著有什麼意義?」,然後回答「沒有」。但我是幸運的,在跟身旁的人坦承這個疾病時——他們都能夠表示理解,同時,他們也疑惑:究竟一個人要「憂鬱」到什麼程度,生活才會崩潰到如一幢危樓般倒塌?
憂鬱症患者踽踽行走在黑漆漆的洞穴裡。
隨著疾病的病程,患者的世界會越來越小。一開始還能出門,吃個飯、買個菜,後來白天的時間都拿去睡覺了,晚上就隨便抓把零食泡麵果腹;喜歡的襯衫穿不下了——反正都在家裡——於是就穿著一件舊T恤走來走去;如果沒有力氣起床,那麼就只能躺著滑手機了。患者的身體感覺會隨著退縮的生活慢慢委靡消失,到最後只剩下一具空殼。
校園的輔導室、精神科的診間、心理諮商所的小房間,我已經無數次地向不同的人談及我那段幽黑深谷的經驗。甚至在咖啡廳裡我努力地向朋友解釋憂鬱症的日子我過得有多慘,慘到出不了門(而且我的房間還超髒);並且因為結束不了自己的生命所以用匪夷所思的方式去自傷(拜託不要學),還有我恨透了我身邊所有的人。那時候我的大腦已經無法給我任何積極的想法,我蜷縮在家,我開始吃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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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一名憂鬱的人
「憂鬱」可說是在臨床意義上最被大眾文化稀釋的詞之一了。「憂鬱」常常被我們掛在嘴邊與社群貼文上,因為它可以讓悲傷、難過、沮喪等正常人類情緒感受聽起來更世故一些(而且它的筆畫也很多)。可是,對我來說,憂鬱症與憂鬱是完全不一樣的,憂鬱症是沒有活力、麻木不仁、對生活沒有希望,而且不像憂鬱,憂鬱症似乎完全沒有原因。憂鬱症是痛苦的。
「幾乎無法想像,哪種美當中不帶有憂鬱。」詩人夏爾·波特萊爾(Charles Baudelaire) 說。自古以來,人們已經在許多傑出的作家、藝術家、科學家和政治家身上發現他們擁有的憂鬱氣質。他們會孤僻地待在家中一整天好似在寫什麼東西,喜歡夜晚、喜歡下雨天,人們總是要在派對的空檔才發現他們一個人坐在旁邊。然而,在與他們侃侃而談時,你會發現原來他們擁有絕佳的觀察力與思想,他們的作品既匠心獨運又一騎絕塵。
我同時也擁有憂鬱氣質(但沒有很厲害的技能啦)。蘇珊·坎恩(Susan Cain) 在《悲欣交集》一書中提到,不同於憂鬱症(depression),憂鬱(melancholy) 其實暗藏著「渴望」的動能,它會讓我們想向「更美好的地方」靠近——有些人說是天堂、伊甸園、家或佛羅里達的迪士尼……坎恩認為有個既苦又甜的「悲欣」情緒,它向人們展現出愛與關心,它能讓我們的人生更加完滿(不是完美)。
Susan Cain 《悲欣交集》
「憂鬱」與「憂鬱症」
我們在遇到「不好的事情」時會感到有些憂鬱,這很正常;復元的憂鬱症患者也並不代表不會再有憂鬱的感受。如今,憂鬱症的疾病概念已被確定為「患者的心理經驗或(與)行為功能出現顯著的痛苦與損壞障礙」,並且診斷會排除個人生命中的重大失落經驗或(與)壓力事件(如至親離世、痛徹心扉的失戀、中年失業找不到工作等)。另外,破碎的婚姻與蕭條的就業環境確實會讓人鬱鬱寡歡,但我們的生活並沒有就此毀壞。「憂鬱」可以讓人更覺察到現實——尤其是不好的那面——它能帶給我們一記力量,促使我們改變。
「憂鬱」與「憂鬱症」是不一樣的。有一群比較「喜歡」憂鬱的人,他們是這個世界的攝影師,總能捕捉到精彩的瞬間;然而,我們並不需要鼓勵躺在床上的憂鬱症患者去寫詩、畫畫(真心建議不需要)。將憂鬱症浪漫化,或將憂鬱氣質疾病化,都不是什麼為對方好的表現。我認為,給予憂鬱症患者陪伴與醫療協助,並且尊重每個人都擁有不同的性格特質,才是一個友善的社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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