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
全球難民危機不僅是地緣政治的挑戰,更深刻地反映了社會排斥與「他者化」的心理現象。本文旨在跨越學科疆界,比較分析世界主要智慧傳統——含基督教、伊斯蘭教、儒家、佛教、道家及民間信仰等——在「款待陌生人」與「承認共同人性」此一核心倫理上所展現的驚人共識。文章論證,這些植根於人類集體經驗的古老智慧,並非過時的教條,而是能夠為當代社會工作、社群融合及政策制定提供深刻哲學基礎與實踐工具的寶貴資源。最終,本文倡導一種植基於慈悲、正義與互依共存的社會整合新範式,以期消弭文化隔閡與社會偏見,共同締造一個更具包容性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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導言:一道呼喚集體療癒的神聖傷口
當代難民危機,並非僅是新聞頭條上的統計數字,而是人性心靈中一道深刻的「神聖傷口」。它以無聲的吶喊,挑戰著我們對社群、邊界,乃至「共同人性」的根本理解。這道傷口,既存在於流離失所者的創痛記憶中,也烙印在收容社會因恐懼與誤解而築起的高牆上。面對此景,我們的心中油然生起一份謙卑與慈悲。
本文的寫作目的,並非僅是一篇冷靜的學術分析,而是一場深入的探尋。我們旨在叩問:在撕裂與隔閡日益加劇的今天,人類古老的智慧傳統是否能為我們提供消弭紛爭、療癒分裂的永恆洞見與現代工具?我們相信,答案是肯定的。從亞伯拉罕諸教的誡命,到達摩傳統的合一願景,再到東亞倫理的和諧之道,這些看似相異的道路,實則都指向同一片承認眾生平等的智慧之海。
為此,本文將依循一條清晰的論述路徑。首先,我們將以現代心理學的視角,診斷 當代分裂的雙重根源:流離者的內在創傷與收容社會的偏見機制。接著,我們將踏上一段跨文化之旅,探尋 世界各大智慧傳統中關於款待與共同人性的普世倫理基礎,並展示它們如何從根本上解構「他者化」的幻象。在此基礎上,我們將提煉出一套可供社會工作者與社群領袖運用的實踐之道,將深刻的哲思轉化為療癒創傷、消融偏見的具體行動。最終,我們將共同展望 一個基於互依共存、無人是客的新社會範式,期盼能為這道神聖傷口的集體療癒,貢獻一份微薄的智慧之光。
第一部:流離與隔閡的心理地景——苦的診斷
為了有效地應用世界智慧傳統提供的解方,我們必須首先以現代心理學的精密儀器,深刻診斷當前危機所涉及的雙重苦難。這不僅包括流離失所者內心深處難以磨滅的創傷,也涵蓋了收容社會中,那些滋生偏見、恐懼與隔閡的心理機制。唯有清晰地看見苦的樣貌與成因,療癒之道方能顯現。
1.1 放逐的創傷:流離失所者的內心世界
創傷後壓力症候群(Post-Traumatic Stress Disorder, PTSD)不僅是一個臨床標籤,更是對一種深刻心靈苦楚的描繪。對於被迫逃離家園的難民而言,創傷的烙印往往體現在三個核心症狀群中:
- 創傷經驗的再現:過去的恐怖經歷,會以闖入性的記憶、閃回(flashbacks)及惡夢等形式,不斷侵擾當下的安寧。心靈被困在恐懼的瞬間,難以在現實中找到片刻的平靜。
- 逃避與麻木:為了抵禦內在的痛苦,個體會極力逃避任何可能觸發創傷回憶的人、事、物,從而導致社交退縮與情感麻木。這是一顆在自我保護中,不得不封閉起來的心。
- 高度警覺:神經系統持續處於「戰或逃」的高度警戒狀態,表現為易怒、失眠、過度警覺與驚跳反應。這是身體在無聲地吶喊:這個世界已不再安全。
研究指出,這份苦難的複雜性在於其成因的多重疊加。創傷事件的突發性、對生命的直接威脅、身體的傷害、過往的創傷史,以及抵達收容國後缺乏社會支持網絡,都是加劇難民脆弱性的關鍵因素。創傷,從來都不是一個孤立的事件,而是一張由無數個體與社會條件交織而成的苦難之網。
1.2 我們築起的高牆:「他者化」的心理機制
在收容社會內部,偏見與隔閡的高牆同樣悄然築起。這個過程未必始於惡意,而往往源於我們心智處理複雜世界的內建機制。
- 刻板印象(Stereotype):面對海量資訊,大腦會採用一種「認知捷徑」(cognitive shortcut),將複雜的群體簡化為單一的標籤。這本身是一種心智上的節能模式。
然而,這種捷徑很容易因我們的認知偏誤而走向歧途,並得以鞏固:
- 選擇性注意與確認偏誤:我們傾向於留意、記住那些符合我們既有信念的資訊(例如,媒體上一則關於難民犯罪的報導),而忽略大量不符的證據。
- 基本歸因謬誤:我們傾向將「他們」(外群體)的負面行為歸因於其內在特質(「他們天生如此」),而將「我們」(內群體)的同樣行為歸因於外在環境(「我只是時運不濟」)。
當這些認知偏誤與群體劃分結合時,便產生了更具破壞性的效應:
- 內群體/外群體偏見:我們本能地偏愛與自己相似的「內群體」,並對「外群體」抱持懷疑或敵意。
- 外群體同質性效應:我們傾向於將自己的群體視為由多元個體組成,卻將外群體(如「難民」)視為一個單一、無差別的整體——「他們都一樣」。
這一系列心理機制,共同推動了一個悲劇性的進程:從一個中性的信念(刻板印象),演變為一種負面的情感(偏見),最終體現為一種傷害性的行為(歧視)。「他者」在此過程中被逐漸去人性化,成為一個抽象的符號,而非一個個有血有肉的生命。
1.3 創傷與偏見的惡性循環
更為不幸的是,流離失所者的創傷與收容社會的偏見,會形成一個相互滋養、自我延續的惡性循環。
一個經歷過極度創傷的難民,其PTSD症狀(如社交迴避、眼神閃躲、情緒易怒)可能會被收容社會的成員誤解。這種誤解,恰恰印證並強化了社會中已存的負面刻板印象(例如,「他們很孤僻」、「他們有暴力傾向」)。而這種被強化的偏見,又會導致更多的歧視行為與社會排斥,為難民社群帶來新的、慢性的社會創傷。更深一層的傷害來自「刻板印象威脅」(stereotype threat):當難民意識到自己正被負面標籤檢視時,這種憂慮本身就會影響其行為表現,形成一種自我實現的預言,讓他們背負起雙重的心理重擔。
心理學的診斷,為我們揭示了個體創傷與社會隔閡之間深刻的共生關係。這份雙重的苦難,呼喚著一種不僅能療癒個人,更能從根本上解構「我—他」對立幻象的深刻智慧。接下來,我們將轉向古老的智慧傳統,探尋其中蘊含的倫理資源與療癒之道。
第二部:共同的人性——世界智慧傳統中關於款待的倫理共識
在深刻診斷了流離與隔閡之苦後,本部分將展開一場跨越時空的思想對話。我們將發現,面對「他者化」這一核心問題,世界各大智慧傳統雖路徑各異,卻驚人地匯流於同一結論:款待陌生人,承認共同人性。這份普世的倫理共識,不僅是對當代排外主義的有力駁斥,更為我們構建一個具包容性的社會融合框架,奠定了堅實而深厚的哲學基礎。
2.1 達摩傳統的願景:解構「他者」的終極智慧
達摩傳統為我們提供了消解「我—他」二元對立最為徹底的哲學工具。
- 唯識宗的洞見——萬法唯識:佛教唯識宗(Yogācāra)提出「萬法唯識」的核心前提:我們對實相的全部經驗,皆是心識的投射。那個看似堅實的外部世界,包括「難民」與「公民」、「我」與「他」等範疇,並非客觀實體,而是我們深層心識(阿賴耶識)中無數業力種子顯現的結果。從此視角觀之,「他者」是我們自心的投射。因此,偏見並非一個需要管理的外部問題,而是一個需要淨化的內在狀態。解脫之道不在於改變「外在」世界,而在於轉化投射出這個世界的心識,即「轉識成智」。
- 華嚴宗的實相——帝網明珠:若唯識宗揭示了「他者」的幻象性,華嚴宗(Huayan)則以「帝網明珠」(因陀羅網)的莊嚴譬喻,描繪了破除幻象後所見的實相。宇宙是一張無盡的網,每個網結都懸掛著一顆寶珠,每一顆寶珠都映照出網中其他所有寶珠的影像,重重無盡。在這個「一即一切,一切即一」的法界緣起中,沒有孤立的個體。一位難民的苦難,其影像必然映照在我們自心的寶珠之上。傷害任何一個體,即是傷害整體。華嚴宗的洞見,是唯識宗哲學在宇宙論層面的輝煌展現,它徹底駁斥了分離的幻覺。
- 天台宗的智慧——一心三觀:天台宗(Tiantai)的「一心三觀」(空、假、中)提供了一個精妙的法門,讓我們能同時持有看似對立的真理。面對難民的苦難:我們以「假觀」體認其痛苦的真實不虛,需要我們以全部的慈悲心去回應;同時以「空觀」了悟「難民」、「公民」等標籤皆是因緣和合的概念,並無永恆不變的自性;最終安住於「中道」,在一念心中同時持有「假」與「空」兩種真理。這份智慧,是從二元對立中解脫的道路。
- 印度哲學的合一——梵我如一:源自《奧義書》的「梵我如一」(Brahman is Atman)教義,從另一條形上學路徑抵達了不二的頂峰。它揭示,宇宙唯一的實相(梵)與個體的真我(我)本質上是同一的。他者的苦難,實則是那唯一的、普遍的「大我」內在的擾動。因此,慈悲的行動不再是「我」對「他」的幫助,而是療癒自身存在的必然之舉。
2.2 亞伯拉罕傳統的誡命:記憶、正義與神聖化身
亞伯拉罕傳統雖根植於神聖誡命,而非形上學的非二元論,卻同樣有力地呼籲擁抱陌生人。
- 基督教: 其慈悲倫理植根於一個強大的雙重基礎。其一是神學敘事:耶穌基督本人就是一位難民,在嬰孩時期為躲避暴政而舉家逃往埃及。這一敘事從根本上將難民的形象神聖化,在受苦的陌生人身上,信徒被教導要看見基督的面容。其二是歷史記憶:聖經中反覆出現的道德命令——「所以你們要憐愛寄居的,因為你們在埃及地也作過寄居的」——將倫理責任建立在對共同創傷的集體記憶之上。
- 伊斯蘭教: 對旅人(ibn as-sabil)與窮困者的關懷,超越了自願的慈善(sadaqa),而是透過「天課」(Zakat)這一制度化的社會正義責任來實現。天課並非單純的施捨,而是窮人在富人財產中應得的權利,是一種財富的再分配,從而將援助關係從憐憫轉化為正義。更深刻的是,履行天課被視為一種淨化施予者自身靈魂與財富的敬拜行為, affirming the rights of the receiver and purifying the soul of the giver.
2.3 東亞傳統的倫理:關係、和諧與循環
- 儒家: 儒家倫理的核心在於關係的建立與圓滿。「恕」(己所不欲,勿施於人)的消極原則,為同理心劃定了底線;而「仁」(己欲立而立人,己欲達而達人)的積極原則,則指明了人性的實現路徑。在儒家看來,「仁」並非孤立的品質,而是在與他人的互動中實現的動態過程。扶助他人安身立命,是成就自身「仁」德的修養機會。
- 易經哲學: 《易經》的智慧,為我們提供了一種超越線性悲劇的宇宙論視角。〈剝〉卦象徵著家園、身份等所有支撐之物被層層剝落殆盡的極度困境。然而,〈剝〉的終極,也正是〈復〉卦的開端,代表新生潛能的出現。這一「否極泰來」的自然法則,為希望與韌性提供了深刻的宇宙論基礎。
- 媽祖信仰: 作為一位從凡人因慈悲救難而晉升為女神的神祇,媽祖的信仰本身就是一曲對遷徙與守護的讚歌。她的崇拜隨著華人移民的足跡而傳遍四海,使她不僅是移民的「保護者」,更是一位「移民神祇」。媽祖的故事是對遷徙旅程的神聖肯定,為救援行動提供了強大的靈性典範。
2.4 世俗盟約與倫理的鴻溝
在世俗層面,康德哲學的「絕對命令」——視每一個人為目的,而非僅僅是手段——與《世界人權宣言》中「人人生而自由,在尊嚴和權利上一律平等」的莊嚴宣告,共同為人的尊嚴提供了普世的哲學與法律基石。
然而,我們當前的國際法律框架,作為特定歷史時刻(二戰後)的產物,已暴露出深刻的不足。《1951年難民公約》雖是保護的基石,但其基於「因特定原因而遭受迫害」的狹隘定義,已無法應對21世紀的危機現實。因氣候變遷而被迫逃離家園的「氣候難民」,落入了一個巨大的「保護缺口」(protection gap)之中。這尖銳地揭示了我們的法律框架,已然落後於我們自身所宣稱的普世倫理原則。
2.5 普世倫理的交響
為了清晰地展示這份跨越文化的倫理共識,下表總結了各大智慧傳統的核心洞見:

既然各大傳統已為我們揭示了共同的倫理基礎與人性願景,那麼接下來的挑戰便是:如何將這些深刻的哲學洞見,轉化為能夠應對當代偏見、創傷與隔閡的具體實踐工具?
第三部:從哲思到行動——為社會工作者與社群領袖提供的實踐工具箱
本章節的目標清晰而實用:我們將從前述宏大的哲學與倫理原則中,提煉出可供社會工作者、教育者、社群領袖及所有關心此事的人們直接運用的心理、認知與社會層面的策略與工具。這些工具旨在對治偏見、療癒創傷,並在我們的社群中,將包容的理想化為現實。
3.1 轉化內心:對治偏見與倦怠的修行
真正的改變始於內心。以下是兩種源自古老智慧的強大內在修行法門,它們已被現代科學證明,能有效轉化我們的情感與認知。
- 慈心三昧的修行(Mettā Meditation) 這是一種直接對治偏見與恐懼之毒的系統性禪修。它不僅能療癒難民受創的心,更能打開收容社會成員因恐懼而封閉的心。其修習步驟清晰:
- 從自己開始:對自己散發慈愛的意念(「願我平安,願我快樂,願我健康,願我無有敵意。」)。
- 擴展至敬愛的人:將同樣的祝福送給一位你尊敬和喜愛的人。
- 擴展至中性的人:將祝福送給一位你在日常生活中見到但沒有特別感覺的人。
- 擴展至「困難」的人:這是消解偏見的關鍵一步。將祝福送給一位你感到困難或有衝突的人。
- 擴展至一切眾生:最終,將這份無分別的慈愛擴展至所有生命,消融所有界線。
- 大量的心理學研究證實,定期進行慈心禪(Loving-Kindness Meditation)的練習,能夠顯著降低對受污名化群體的內隱偏見(implicit bias)。這種修行能從潛意識層面,重新訓練心智以溫暖與連結之心看待他人,是直接消融「我-他」區分的強大工具。
- 應用天台宗的中道智慧 對於身處一線、目睹大量苦難的社會工作者而言,情感耗竭與職業倦怠(burnout)是真實的風險。我們在第二部所探討的天台宗「一心三觀」(空、假、中)智慧,在此提供了極其精妙的認知框架以應對此挑戰:它使得一線工作者能夠以無盡的慈悲心投入行動(體認苦的「假」諦),卻不被絕望、憤怒與倦怠所吞噬(因了悟標籤的「空」性)。這正是菩薩道的可持續實踐:正因為了悟萬法皆空,才能無所畏懼地深入苦難世間,實現可持續的慈悲。
3.2 重塑敘事:從創傷到成長的煉金術
轉化內心之後,我們需要重塑看待創傷的敘事,發掘其中蘊含的轉化潛力。
- 創傷後成長(PTG)的悖論 心理學家發現,在經歷巨大創傷後,許多人不僅僅是恢復,更能體驗到深刻的正面心理轉變,這被稱為「創傷後成長」(Post-Traumatic Growth, PTG)。至關重要的是,成長並非來自創傷本身,而是源於與創傷的「奮鬥」(struggle)。一個深刻且反直覺的洞見是:PTSD與PTG並非對立面,兩者甚至可能呈正相關。 與闖入性記憶和存在性問題的搏鬥過程(PTSD的核心),恰恰創造了成長所需的「認知空間」。研究歸納出五個主要的成長領域:對生命更深的體悟更深刻的人際關係個人力量的增強發現新的可能性靈性的深化
- 療癒的目標,不再是簡單地「抹除」創傷,而是將其「整合」到一個更宏闊、更有意義的生命敘事中。社會支持、社群連結及敘事重構是促進PTG的關鍵。試圖單純壓抑PTSD症狀,反而可能無意中阻斷了成長的潛力。
- 集體層面的創傷後成長 我們可以將PTG的概念,從個人擴展至集體層面。全球難民危機,本身就是一場全球性的集體創傷。如果我們作為一個全球社群,選擇真正地與此危機「奮鬥」——而非忽視或隔絕——我們便有機會催生出集體的創傷後成長。這可能體現在更深刻、更慈悲的國際關係,對全球合作新模式的探索,以及在共同直面苦難時,全人類靈性層次的深刻轉化。
3.3 構建社群:從接觸到融合的社會工程
內在的轉化與敘事的重塑,最終需要透過外部的社會結構來支持與鞏固。
- 群際接觸的力量 社會心理學家戈登·奧爾波特(Gordon Allport)的「群際接觸假說」早已指出,偏見並非不可動搖。在特定條件下,不同群體間的接觸,是減少偏見最有效的方式之一。為了設計有效的融合計畫,我們應致力於創造以下四個最佳條件:平等的地位:在互動中,確保各方地位平等,而非施與受的關係。共同的目標:設定需要雙方共同努力才能實現的目標。合作:鼓勵群體間的合作,而非競爭。權威支持:由法律、制度或社群領袖明確支持跨群體接觸。
- 從共同的社區花園計畫,到合作的商業項目,再到孩子們一起參與的體育活動,都是將此理論付諸實踐的具體方式。
- 歡迎的經濟學與敘事 為了對抗「難民是社會負擔」的有害迷思,我們需要掌握並傳播基於證據的新敘事。世界銀行、經濟合作暨發展組織(OECD)等權威機構的研究反覆證明,從長遠來看,難民對東道國的經濟有著顯著的正面貢獻。他們填補勞動力缺口、創辦企業、繳納稅收,並透過消費刺激地方經濟。為倡導者與政策制定者提供這些基於證據的論述,是將對話從基於恐懼的排斥,轉向基於共同利益的歡迎的關鍵一步。
我們已經探討了深刻的心理診斷,發掘了普世的倫理基礎,並提煉出了一套古今輝映的實踐工具。在最後一部分,我們將整合所有論點,提出一個足以指引我們前行的宏大社會願景。
第四部:結論——締造「人間淨土」的共同願景
我們的旅程,始於直面創傷與偏見的心理現實,繼而深入世界智慧的海洋,發掘出跨越文化、關於款待與共同人性的倫理共識,最終從中提煉出結合古代智慧與現代科學的實踐工具。行至此處,我們需要一個足以整合這一切的宏大願景,來指引我們前行的方向。
佛教的「共業」思想教導我們,世間的苦難並非隨機發生,而是集體行為(因)所共同感召的結果(果)。從這個視角看,難民危機是全球集體「貪」(對資源的無盡索求與剝削)、「瞋」(民族主義與國家對立)與「癡」(對氣候變遷的否認及對萬物互聯實相的漠視)所共同釀成的苦果。因此,應對這場危機,不僅僅是人道援助的慈善之舉,更是療癒全球集體創傷、轉化集體惡因的共同責任與修行。
這份共同的修行,指向一個光明的目標——「人間淨土」的締造。這並非一個遙遠的烏托邦幻想,而是一個可以透過我們「心淨則國土淨」的集體願力與行動,在當下世界逐步實現的願景。它呼籲我們將「看見」他者苦難的同理心,轉化為在三個層面上「成為」慈悲與正義的體現:
- 在個人層面,我們修行慈心,淨化內在的偏見與恐懼,成為一個溫暖的連結點。
- 在社群層面,我們運用群際接觸的原則,搭建溝通的橋樑,創造一個個包容與合作的綠洲。
- 在政策層面,我們以證據和普世倫理為基礎,倡導公正、智慧且人道的法律與制度,彌合現存的保護缺口。
最終,難民的旅程是一面鏡子,映照出我們自身的人性、我們社會的健康,以及我們作為一個全球共同體覺醒的潛能。願我們懷著深刻的慈悲、感恩與謙卑,將這份「看見」轉化為行動,共同締造一個無人是客、四海一家的大同世界。
南無阿彌陀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