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06-07|閱讀時間 ‧ 約 10 分鐘

011_[諮商]_沒想到諮商的後勁那麼強?(上)

關於名稱,脱憂就像是脫單,很多單身的人渴望脫離單身生活找到合適的對象,身為一個憂鬱症患者,則是希望可以脫離憂鬱症,恢復自由人生。
這是一個關於我罹患憂鬱症後,透過醫院身心科醫師治療、諮商,和透過不同練習的個人心得與分享,希望你喜歡。
上次談到親人的議題,跟諮商師聊到關於媽媽的娘家事件。這次他希望我可以談談爸爸跟我憂鬱症有沒有關係?或是平常的互動如何。
關於爸爸,我坦白的說印象並非很深刻,因為他在我小時候是一名跑船員,應該有幾年間,能見到他的時間就是他結束幾個月的跑船行程,回到家裏休假的那個星期。他的船屬於去國外的商船,所以工作的時間長達數個月,
媽媽一肩扛起照顧三個小孩跟家裡的大小事,雖然跑船的公司會把爸爸一部分的薪資匯到台灣帳戶,但可能因為我出生前家裏剛買房子,所以經濟的壓力不小。我印象中媽媽除了要照顧還未上幼稚園的我,還另外幫鄰居帶孩子,也要去幫人打掃,家裏四個房間中除了保留我們一家五口住的房間,其他房間(包括套房)都出租給其他房客,以收租金來貼補貸款。一直到我上小學時,媽媽都還有在幫鄰居帶小孩。
為何我還小會記得爸爸跑船的事情,因為小時候能吃到國外的巧克力是相當稀奇的事,那時爸爸回家拿了三角巧克力給我們,根本就是雜貨店買不到的稀世珍寶(當時還沒有7-11、全家這種便利商店),當時覺得爸爸好神奇,回來就會帶沒有看過的零食給我們。
後來不知為何,爸爸辭去跑船員回台灣找工作,可能是媽媽一個人要照顧我們還要兼職當保姆、打掃工作,實在是太辛苦了,而且我們三個要是生病都只有媽媽帶去看醫生。
可能因為爸爸的學歷太低(當時普遍的學歷可能是國中畢業就要開始工作和負擔家計),只能找一些像是清潔的工作,所以我們不再有神奇巧克力可以吃,這也種下爸爸對自我貶低的負面心態。
曾經有段時間媽媽去當保險員,需要長時間的工作和應酬,因為我是最早放學的鑰匙兒童(就是脖子上會掛一支家裡鑰匙),所以我下午回到家之後負責洗米放電鍋先煮飯,等爸爸或媽媽回家後就會炒菜煮晚餐。
我長大後實在是佩服我媽,她保險業務員可以做到北區第一,家裡都還有保存著當年保險公司頒發給媽媽的獎牌,而且不止一個有好多個呢。媽媽從牽著我、背著鄰居家的小孩,去給人做打掃的家庭主婦,升級為超級業務員,為了應酬媽媽還會跳恰恰、吉魯巴這種交際舞,常常忙到很晚我們都睡覺了她才下班回家。這引發了爸爸的怒氣,他不但不覺得自己娶到賢妻良母,為了家庭生計在外打拼(而且媽媽也只有國中畢業學歷),反而常常以媽媽要加班、應酬晚回家,沒有盡到照顧小孩的原因而跟她吵架。
我不確定媽媽是否因為這樣的原因離開保險業,在距離家大約15分鐘腳程的商圈,頂了一間乾洗店,接手之前老闆原有的客戶和機器設備,店名也沒換就開始營業。剛開始媽媽自己跟著前老闆學功夫,從分辨水洗乾洗材質、藥水及設備使用、燙衣服等,一個人實在撐不起一間乾洗店,因為當時都是在店裡水洗乾洗熨燙的,不像現在僅作收件和取件(送件)的服務,所有都需要專業的洗滌知識和真功夫,雖然媽媽對經營客戶這件事情已經有全然的把握(用上業務員的特質),但還是需要請一個師傅來上班,不然根本忙不過來。
有位年輕的男師傅來上班,曾經做過乾洗店是有經驗的,剛好洗衣店的地下室空著,就答應師傅可以免費住在地下室,如果媽媽有煮飯就一起吃。因為承接原老闆的客戶,所以生意從開始就很不錯,原本媽媽想說店面離家也不遠,應該可以兩邊跑,但接單的量實在太大,除了基本的乾洗水洗,媽媽還新增了「自助洗」的項目,就是單一客人的衣物不分類都用水洗、不熨燙用水洗的方式,晾乾後摺好,費用以公斤計價。
「自助洗」就是現在我們可以隨處看到的店面,差別是現在你要自己去洗、自己烘乾跟摺衣,然後是投幣式的,相當方便,但當時還沒有這種開放式店面的服務,所以客人就是拿了一袋衣服來送洗。我還有印象,有一個男客人非常特別,他都是把衣服寄放在店裡,直接來店裡換乾淨的衣服和褲子,然後脫下來的衣服就直接送洗,我對他有印象是因為,他總是穿全白色的布鞋,媽媽會特別接受幫他洗鞋的服務,所以我就有一個小打工的機會,幫叔叔把白布鞋洗乾淨換取一枚50圓的硬幣。(當時沙士一瓶10元,這打工機會薪水相當的不錯呢)
媽媽把洗衣店經營得有聲有色,似乎經濟上也沒哪麼吃緊,我們三姊妹常常假日就窩在媽媽店裡,大姊喜歡從隔壁影視店租一大堆港劇錄影帶回來看,二姊跟我喜歡看漫畫,媽媽店休息時,我們就會有好吃的。
當時那個男師傅也很疼我,因為後來我先放學都會去店裡待著,等晚一些再回家吃晚餐。我記得我都會在他燙衣服時,找他聊天和擔任包裝襯衫和貼膠帶的小助手,他常常買東西給我吃,有一次我考了前三名,他還帶我去旁邊的文具店買禮物。
爸爸不常來洗衣店,來了也不大講話,店裡的工作媽媽比較上手,爸爸有些不知從何幫忙的感覺。爸爸越是不來,媽媽越是忙到住在店裡,我們越是往店裡跑,越讓爸爸心理不平衡。
後來總是爆發爭吵,爸爸說:「妳只忙店裡的事情,家裡都不顧,誰知道妳每天說工作忙、工作累,不回家吃飯就算了,還在店裡過夜,是不是跟那個年輕師傅在搞什麼!」
這樣的指控,讓媽媽實在是忍無可忍的說:「我年紀那麼大,要跟師傅搞什麼?你沒有看到店裡每天成堆的衣服,要洗要烘要燙還要去收件送件,我做這麼辛苦還不是為了這個家,要不是你每個月那麼一點薪水,我哪需要做得比牛累。」
女人果真可以一針見血,一句話就讓爸爸啞口無言,話雖如此,兩人的爭吵還是不斷。尤其是每個月賺的辛苦錢,跟了爸爸一個拜把兄弟的會(標會),後來拜把兄弟倒會(就是兩手一攤說他沒有錢給標到會的人),幾十萬的錢就這樣討不回來,而且對方沒有跑路,還在跟爸爸稱兄道弟。(當時10萬元就可以買一間房子,可想而知被倒會的錢,對我們家而言是一筆多大的數字)
我上國一的某一天早上,通常二姊會先起床去叫爸爸,她發現爸爸口吐白沫的躺在床上抽蓄著,二姊連忙來叫我跟大姊,然後打了119叫救護車,我們跟著到醫院,媽媽也來了。
醫師檢查後診斷,爸爸應該是前一天有跌倒撞到頭部,然後過了一夜的時間造成腦部有出血,醫生問:「現在如果開刀,最好的狀況就是變成植物人,當然家屬也可以選擇不開刀,大概一兩天就會離世了,我們做不了什麼。」媽媽聽了就回答醫師:「請開刀,就算是植物人也沒關係,請救救他」,經過長時間的手術,如醫師判斷的,爸爸成為植物人,後來轉去植物人的病房裡。
一間病房中應該有六床,都是植物人和家屬,我們家才剛被倒會身邊實在沒什麼錢,所以媽媽需要洗衣店的收入來支應醫療和日常生活的支出。白天的時候,我們三個孩子就輪流向學校請假,到病房去照顧爸爸,晚上媽媽店收了過來接手,直接在醫院過夜。
這樣的日子一直到我高一的某一天,爸爸突然因為鼻胃管的關係不大舒服,而有身體動作的反應,當天是輪到我去醫院陪爸爸,而爸爸的弟弟跟他老婆也來探望他,沒有想到爸爸居然醒過來了,睜開眼、聽得懂我們問話,也會簡單的回話,後來幾週後醫師說爸爸可以出院了,但植物人的狀態維持太久,身體上很多器官跟機能都退化了。
沒想到,爸爸出院居然是另一個悲劇的開始。
白天我們去上課媽媽去開店,實在沒有人手可以照顧爸爸,所以媽媽就先把爸爸送去附近的安養院照顧,這件事情傳到爸爸那邊的姑姑耳邊,媽媽就接到姑姑打來斥責的電話,說媽媽不顧夫妻情義,要把爸爸放在養老院等死。
媽媽一氣之下就把爸爸從養老院接回家,那時因為爸爸雖然身體不大能移動但意識算清楚,媽媽早上喂爸爸吃過飯,留了午飯給他,我們就一起出門上課跟上班,等到我們下課之後把媽媽準備好了晚餐弄一弄,再喂爸爸吃飯,等媽媽回家後幫他洗澡換衣服。
我說悲劇的開始,是爸爸雖然整天躺著,但他會搞東搞西的,先是把午飯打翻在地上,後來更是把大便抹得滿牆都是,家裡充滿了屎尿味,讓回家的人要去洗滿牆的大便跟幫爸爸洗澡和洗屎尿衣物。
那時我雖然已經是國中的年紀了,但是這樣的爸爸讓我很害怕,我回家後會在書房聽到爸爸叫我的名字,可是那個聲音很令我不安,我不知道怎麼跟他相處,所以我下課後都在外面鬼混,不想回家面對那樣的情況。
等到我升高一的某天,爸爸因為突發性的腦溢血,搶救不及人就走了。告別式上姑姑們也出席,當瞻仰遺容的時候,當初打來斥責我媽媽的那個姑姑,趴在我爸棺木上,哭喊著他的名字說:「你要記得有冤報冤,有仇報仇啊!」那時我搞不清楚姑姑為何要這樣說,但我心裡有種解脫的感覺,讓我害怕跟不敢面對的爸爸,走了應該對我是好的。
我跟諮商師說:「因為媽媽在爸爸出事那年改信了基督教,我們告別式是用基督教的方式,後來爸爸的骨灰放在靈骨塔,我們也沒有掃墓的習慣,後來就不大記得爸爸了,告別式後也不再跟姑姑們往來。」所以我也不大清楚,爸爸的這段生病過程是否跟我的憂鬱症有關,畢竟時間已經久遠。
諮商師說:「沒關係,原生家庭通常都是先拿出來討論的,今天談了爸爸,或許下次我們或許可以談談你的人生經歷中,有沒有什麼事件或是人,可能造成你憂鬱症?如果你有想到,我們下次再聊」
因為要等諮商師開諮商收據去櫃檯付費,我在諮商室外坐了幾分鐘,這時我突然想起了一個人,他在2022年3月離世,我跟他沒有血緣關係,但是有一段幾個月的緣分。突然,悲傷的感覺浮現,好想哭。
想知到諮商的後勁有多強,是愛情釀的酒?還是杯底不要養金魚?
我們下篇文章再繼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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