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脆把屁股縫起來算了!」督生嘴巴不乾淨、氣呼呼的說著,似乎受到頗大的打擊,不曉得是發生了什麼事,讓他這麼激動呢?
我沒做聲,讓他繼續說。
「…孩子有問題又不是我造成的,輔導室只是孩子的情緒出口而已,又不是製造問題的地方,結果你還威脅孩子不淮再來找我…」督生的服務場所是國小輔導室,平常接觸的都是孩童,偶而會和教師討論;看來發生的事情和孩子沒有太大關係,而是家長對於孩童接受諮商有意見吧。
「你這麼不爽的點是什麼呢?」我問。
一般而言,諮商過程會遇到當事人奇奇怪怪的思考邏輯,督導過程也是如此,而這思考邏輯不單單是指督生,督導本人也會出現,差別在於有沒有被意識到。理論上,督導的經驗比較豐富,被打磨的機會也比較多,奇怪的思考邏輯相對較少。不過,督導還是得謹慎以對,以免督生在權力不對等的情況下隱忍不發、持續讓督導感覺良好而不自覺,最後在某個點爆掉。
這麼問,有助於督生從充滿情緒、腦袋線路打結的情況稍稍恢復理智,以便讓我的思考歷程能「植入」他的邏輯裡。
「難怪你這麼生氣;面對這位自我傷害的當事人,你認為輔導室提供情緒出口,以免當事人再度爆掉,可是他的家人認為孩子到輔導室是逃避現實,所以不允許他過去。你一方面心痛孩子、想幫助他,另一方面對家長的隱隱指責很不滿…所以說,大便很臭、很不好,乾脆縫起屁股就不會有大便了。你是在拐了彎罵家長~」
「噗~」督生笑了出來,「對呀~」
去年底牙齒痛,近乎痛不欲生,還問了醫生能不能開止痛藥給我。
「沒有人長期吃止痛藥的啦,」醫生認真回答,「我幫你轉介,你找牙周病專科醫師,問問他們的意見。」
我拿著診所的轉介單到醫院去,可是專長於牙周病的醫師滿診,還是先掛了號,看看另外的醫師怎麼說。
「你這是牙套久了,壓迫到另一顆;我幫你磨一磨就好了;」老醫師敲完一輪我的病灶後判斷成因,「如果是牙根斷裂,我敲下去你會痛到跳起來,」拿起電鑽幫我處理。
當然,牙痛依舊,沒有改善。
隔了幾天,我又上醫院掛號系統,總算找到牙周病專科醫師四星期後的空檔,成功掛號。
奇怪的是,牙齒大概知道我去找了厲害的人來助拳,慢慢不痛了。要去退掛嗎?我一度猶豫。
「這裡會痛嗎?這裡呢?」專科醫師拿著工具(錐子?)在不同的位置敲著,和老醫師一樣。我最後還是乖乖坐上診療椅,面對年輕的醫師。
「你的臼齒牙根斷了,」醫師指著螢幕上的X光片,向我說明,「可以處理的方式有…」
醫師很盡責的解釋,但我很鴕鳥的不想面對。等哪天又痛了再說吧。
「身為心理師,不是要一直去找問題,別拿著槌子到處敲;」我對督生說,「想一想自己過不去的是什麼,是不是該做的都做了。如果都做到了,就該放下了。」
「嗯…」他似乎懂,也似乎還不懂;「所以說,還有什麼是我可以做的,或者是,我有什麼沒做到嗎?」
「嘿呀~」我點點頭,「心理師有哪些責任通報項目*,你說說看?」
督生雙眼茫然。就算是必修的諮商倫理,討論心理治療過程中諮商師本人對於某些議題的判斷及價值觀,課堂上的討論和實際面對當事人的考量多會有些不同,就像有些人說得一口好球、講得一口好菜,實際上場或下廚,又是另一回事。因此,責任通報是必須要清楚的底限,不可輕忽;如果沒有通報責任的話,該做的事情就已經保底了。
待督生氣消之後,再一刀切減輕督生的擔心,才有機會看到他心裡在意的是什麼。
Ouch!沒有牙痛,而是咬到自己的舌頭,看來我話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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