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自然並不殘酷。至少沒有對人類特別殘酷。自然也不反撲,因為沒有意志的東西是不會『反撲』的。自然只是在做它應該做的事而已(後略)⋯⋯」
不論是災難類或「反烏托邦」主題,這類的作品之所以迷人,除了通常具有壯闊、巨觀的場面外,那種建立在已知事實基礎之上,卻明確知道這些事情發生機率極低的「安全感」,或許也是重要的因素。就如同玩遊戲一般,是一種體驗,卻不需要因此承擔損失什麼的風險。然而,《複眼人》卻是一本完全不同的作品,其中依舊虛實交錯,但實的卻是災難的部分。
如果說《苦雨之地》是關於語言與溝通、《單車失竊記》是關於台灣歷史與本土產業興衰、《天橋上的魔術師》是關於老台北人的魔幻記憶,那《複眼人》這部由一篇關於垃圾島撞擊台灣的長篇小說,與訴說追蝶人回憶的短篇小說構成的作品,所談的或許可歸類成科學、人類及自然間的衝突。儘管精湛的自然書寫、口吻輕柔卻隱含一點抑鬱的特色依舊,但在長篇作品中由吳明益創造的「瓦憂瓦憂」這顆寶石,卻讓《複眼人》顯得更加與眾不同。
瓦憂瓦憂人相信世界就是海,而卡邦(瓦憂瓦憂語中「神」的意思)創造了這個島給他們,就像在一個大水盆裡放了個小小的空蚌殼。瓦憂瓦憂島會隨著潮汐在海裡四處飄移,海就是瓦憂瓦憂人的食物來源。但有些種類是卡邦所化身的,比方說被稱為「阿薩摩」的一種黑白色交雜的魚,便是卡邦派來隨時窺探、試探瓦憂瓦憂人的,因此被瓦憂瓦憂人歸納為不能吃的種類。
一個因為貪婪而受難的民族,有著自己的語言、神話、信仰,及各種無法想像的風俗,縱使在其他作品中也有魔幻的劇情,但瓦憂瓦憂卻是少見,完全虛構的存在。而因為這個特別的民族,也讓書中的台灣島民有了另一個比較的對象,除了使常見的「原住民—平地人」、「自然—開發」光譜變得更為複雜,也藉由三者(平地人、原住民及瓦憂瓦憂)間的交會,在這本探討環境的作品中,創造了更多層次與衝突點。
當然,書名既然是「複眼人」,複眼人的角色想必吃重,除了貫穿於兩作品外,它全知全能,卻又自外於世界之外,可說是神、自然的化身,卻似乎又只是個旁觀者。相當於《天橋上的魔術師》中的「魔術師」,作者賦予它在小說中關鍵的身份,卻又難以說明它具體是什麼,而這也正好緊扣著整本作品對於人類與科學求知的反思。
Why? Why? Why?
(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
I think you land people waste a lot of time asking yourselves why
(我認為你們這些岸上的人浪費了大把時間在問自己為什麼)
—〈海上鋼琴師,1998〉
在電影《海上鋼琴師》中,在船上長大的1900不懂為什麼岸上的人總喜歡追根究底,反而錯過了享受的機會;對於筆者而言,《複眼人》中似乎也呼應著這樣的說法,在探討人類造成生態浩劫的同時,作者似乎也質疑著人類總是想要「解釋」各種現象,卻在過程中遺失了對自然的崇敬,甚至想要藉由創造科學、經濟等工具,證明自己握有主導權,最後迷失於其中,直到災難發生才了解自我的渺小,並且引來反噬。
「複眼人」如其名,它的眼睛就如同無數個小窗口,讓望進去的人們能夠看見世界的百態,而《複眼人》這本作品或許也是一個類似的存在,只是藉由小說中的情節,讀者同時能夠看見的是正在發生的現在、虛構卻近似於過去的民族,與很有可能在未來出現的災難,另外還有一些空白的部分,則是讀完這本書後,我們又會如何的各種選擇當中,繼續接下來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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