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憶

追憶

父親是隨國民黨來台的林務局公務員，兵荒馬亂的時代，妻兒都在大陸，與母親結緣是在來台多年以後，當時兩人是老少配，年齡差距二十餘歲，外省與本省的結合。這在當時相當普遍，而因父親當時已轉職外商公司，收入較佳，家庭經濟小康。給了母親安全感及如父女般的呵護，幸福的小女人，在父親未得肺癌之前，是這樣的。

這辛苦扛家計的男人，總是把工作帶回家，記得父親的書房總是燈火通明，不知是因工作壓力還是習慣，烟癮總讓菸灰缸總是塞滿了菸頭。記憶中我`弟弟與母親在客廳總要安安靜靜，偶而與弟弟的吵鬧，我總是挨棍子的對象。因小時候有這種經驗，我總是儘量避開父親，與母親較親近。

時至今日憶回才知道爸爸承受的是扛起ㄧ家生計的辛勞。最近苗栗一家五口在車上自殺ㄧ事。說明了若男人扛不住家計，對家庭會是怎樣的悲劇，真是ㄧ家的幸福終還在男人的責任感啊！

雖與父親疏遠些，但父親是個風雅的文人，書架的古詩文集汗牛充棟，自小即以背誦詩詞多少，作為發零用錢的標準，偶爾他會吟詩誦詞來調劑壓力，那個矇懂的年齡，文藝之美已悄悄的注入心靈，耳濡目染的教育真是神奇啊！不過時有見父親閱古文卻淚眼婆娑，母親會說你爸爸又再想起大陸那個家了。因那些舊書漂洋過海而來，濃的化不開的鄉愁，就在翻動扉頁間盈滿心頭。如今思憶父親心中應該充滿對那個家的虧欠，也是有苦難言，點滴辛酸淚吧！

父親驟逝時，我在醫院隨在身側，那個小女人，淚眼瑩眶的看著躺下的老公與我們。生活的重擔就ㄧ下子交給了她。父親沒有什麼遺言，只記得他寫了ㄧ封信，交由在台的朋友，轉寄至大陸，並將資產與負債統統交由母親處理了。那時我還是ㄧ個無憂的少年，仍恣意揮灑青春，活在浪漫的幻想。直至多年後與母親長談，才知道母親為保住房產，低聲下氣的向宜蘭的親友周轉。那段日子，她ㄧ邊工作ㄧ面還債。現實磨人就是這樣，當逆境來了。只有承受。無可逃避。

這個風雨之家，在父母的遮蔽下，顯得風平浪靜，卻又呈顯安家的不易，如今想想我會入公職，也該是有感受了持家的辛苦吧！人活著追憶往事，是完整人生的必要，透過憶回才能串起記憶的碎片，拼出生活的圖像，完整生命的存在。

今天是父親節，如同父母給了我ㄧ個安穩的家，我也給了兒女ㄧ份幸福感，父親就是舵手，航向未知，無怨無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