薩泰爾有一檔名為「狗屎寫手」的欄目。內容是邀請藝人或youtuber參加Openmic 演出,但講稿由薩泰爾準備(通常是老K寫的),來賓只管上台,耳機裡的"Ghost writer"說一句,來賓就唸一句。雖然那些笑話本身不見得好笑,但由這些來賓口中說出來,經常能夠帶來相當有趣的效果。
雖然這檔節目從三四年前就已經開始,但因為一直以來對博恩的幽默感敬謝不敏,所以從來沒有注意到。在因為對其中的來賓感興趣而隨意點開之後,意外地從這樣的形式得到不少樂趣。在熊仔當來賓的那一集裡,主持人跟熊仔說待會的形式就像是Diss RBL,只是上台後要Diss的人是他自己。雖然這樣的比喻不見得準確,但也捕捉到了這個形式之所以有趣的其中一個要點。
從最明顯也最簡單的笑點來說,譬如說當澎恰恰說鼻孔笑話、蕭煌奇說盲人笑話時,就必定會產生一種其他人說出口時沒有的笑果。這一方面是典型的自嘲笑話,但在這個節目上,這種自嘲笑話在很多時候還添加了一種「說話者不太樂意」但根據規則還是要說時帶來的張力。
許多參與者會在一些尺度較大的笑話面前有一個「真的要說這個嗎?」的反應,或在說完之後誇張吐槽,這些部分豐富了這個表演的層次,去讓本來在幕後的「台詞」與「唸台詞」這件事,被後設地帶到了台前,成為更大意義下表演的一部分。
這也將現場表演之中本就蘊含的那種「即興」的魅力用一種獨特的方式強化。在一類典型的單口喜劇表演中,表演者會先講一個看似正常的故事,然後在關鍵處說出為故事帶來反轉的punchline,一舉帶出笑果。在這樣的表現中,一樣的架構卻會多出一個「表演者講到一半才聽到punchline」的環節。這時候,不論是表演者很精準地說出笑點、或聽到之後不想講、自己爆笑出來,都能從不同角度提供笑料,這種幕前、幕後、台上、台下的人都無法預知到底會發生什麼的狀態,給了那些單獨看來時常很無聊的笑話最好發揮的土壤。
而在另一個層面上,它也帶我們回到一種已經有相當年頭的綜藝節目搞笑形式。在20年前的台視綜藝節目《綜藝最愛憲》上(當然,無論在當時還是現在,這類型的節目其實屢見不顯),就經常出現這種主持人躲在另一個房間,透過無線耳機傳遞指令的整人節目。只是在那些節目裡,藝人來賓只是近距離看那些誇張或搞笑的演出,接收指令的往往是週邊的其他人(譬如當時總是要裝醜耍笨的「如花」林雅惠)。
但在「狗屎寫手」,是這些來賓要按指令行事,在所有人面前,開著自己或與自己特色相關的人的玩笑。這樣的形式具有許多令其蘊含好笑潛力的優勢,一方面這向我們展示了笑話如何深刻地依賴於情境與言說者的身分特徵,另一方面也再一次清晰地表明,這種不排斥冒犯笑話的表演之核心樂趣,如何與危險的揭傷疤、取笑乃至於背後的剝削本質緊密相關。
不如這種形式的表演般明顯,卻被這樣的表演揭示的,一切戲劇表演中可能的道德問題,經常不會是一句「表演者同意」就能完全消彌的。就像許傑輝透過劇場之便要求經驗不足的參與者做不合理的行為來滿足他自己的變態欲望、或其他我們聽說過或沒聽說過的透過導演職位讓演員做出不合理行為的幕後黑手之所以能夠如此順利地做惡。答案清晰地呈現於此:上了台,誰都可能輕易地變成"Ghost writer"的提線木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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