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上次與大家分享《從司法「證據價值低劣」成為判決依據，看教育調查的制度危機》之後，有熱心的夥伴與我分享一份判決：111年度訴字第286號。我發現，這份判決書事件的始末很值得我們教育人，尤其是調查員參考。
案件背景：
有一個三年級學生甲，在課後輔導班，因交作業態度不佳，被老師A指正時心生不快，在回到座位之際攻擊同學。A師為了保護學生，便出面制止，過程中與甲生發生肢體碰觸。甲生回家後，家長發現甲生腿上有傷，便指控A師在制止甲生過程中，基於傷害犯意，以腳踢甲生左側小腿，出腳踩住甲生右腳足部，導致甲右側足部有挫傷，右側足部瘀血、左側小腿有開放性傷口。
案件歷程：
一審：判A師犯成年人故意對兒童犯傷害罪，處拘役陸拾伍日
理由：
1、法官在審案時，只有傳證人乙生和丙生。當時，乙生說有看到A師踢甲生，丙生說沒看到A師踢甲生。法官認為，由於丙生在校安事件調查時，並未作證，而到庭作證時，離事發之時又已超過1年4個月，故認為無法採信丙生之說詞。
2、法官認為就身高比例而言，甲生比A師矮25公分，因此，A師只要抓住甲生雙手，保持彼此適當空間及距離，已足以確保自身不會被甲生攻擊到。沒想到，A師居然出腳踢踹及踩甲生的腳，顯系在十分惱怒之下所為之傷害對方行為，故無法主張正當防衛。
二審：判A師無罪，原判決撤銷
理由：（很重要，身為老師的您一定要仔細看）
1、法官審酌學校在展開行政調查時，在場學生為三年級，年齡僅在10歲之間，而且調查過程中有諸多誘導，故調查內容已有涉及調查者主觀之判斷或意見之記載，均無證據能力，自不得作為不利被告之證明。
2、甲生母親所作之證詞皆由甲生所所轉述，屬於傳聞證據，難以將傳聞證據作為對被告不利認定。
3、法官認為應該探究甲生所受傷的時間、如何造成以及是否為A師所造成，故得到以下發現：
（1）證人乙生雖說A師有踢甲生，但是證人丙生卻說沒有。因此，A師是否真的有出腳踢甲生，有疑義。
（2）乙生和丙生皆有看到甲生有出腳踢A師，故有沒有可能，甲生的傷來自於他與A師拉扯時，踢A師所造成？
（3）A師於事發當時所穿的鞋子為平底運動鞋，甲生左側小腿的開放性傷口是否可能由平底運動鞋造成？
（4）甲生母親轉述甲生說A師鞋子有類似像花紋什麼的而刮傷甲生是否真實？
（5）甲生有身心障礙，注意力不集中及焦慮之生理特殊狀況，情緒管理不佳，很容易生氣。
（6）案件發生當日早上，甲生出現生氣拍桌子，搶電話、踢桌椅。當老師抱住他時，他用力掙扎並用頭撞老師和用腳踢老師。在教室移動時，拿鉛筆畫櫃子並折斷。
（7）證人B師指出，甲生在當天上午第三節時，由於情緒管控不佳，出現踢自己書桌的四支腳部位，約三、四下，力氣相當大，但不記得甲生是否雙腳都有踢。不過，證人B師並未將此事告知甲生母親。
從上述種種事證可知，甲生腳上的傷，亦有可能來自於上午踢桌子所造成，故難以認定該傷由A師所造成。
三審：維持二審判決，A師無罪
最高法院判決的理由與高等法院差不多。不過，檢察官上訴時提出，A師若沒有犯行，為何在調解時向甲生母親道歉，並欲支付新台幣10萬元。
對此，判決書指出，A師本就認為自己沒錯，無意調解。他之所以同意調解，是由於一審法官盡力撮合調解，他才勉為同意。故儘管A師認為自己沒有傷害甲生，甲生母親要求道歉，A師也可以配合。但是，A師不可能編造道歉的理由。故法官認為就算A師在調解時曾向甲生母親道歉並願意以金錢賠償，也僅是息事寧人之舉措。
後來，甲生家長還向A師提出民事訴訟，並要求A師賠償醫療費用12,655元、看護費用6萬元和慰撫金100萬元。結果敗訴。
啟示：
1、調查是一門專業，因此，在調查時應該小心求證。
2、就算行政調查沒有刑事調查嚴謹，調查員還是要審慎應對，而老師面對調查時，更要小心謹慎，因為目前國內教育領域的調查員品質良莠不齊。
3、不要為了息事寧人，為自己沒做的事情道歉和賠償。
可參考的判決書：
110年度訴字第33號（臺灣橋頭地方法院刑事判決）
110年度上訴字第1107號（臺灣高等法院高雄分院刑事判決）
111年度台上字第3643號（最高法院刑事判決）
111年度訴字第286號（臺灣橋頭地方法院民事判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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