資料主義的世界(一):「理解、分解、再築構」

資料主義的世界(一):「理解、分解、再築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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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資料主義的世界(一):「理解、分解、再築構」〉2025-04-18

 

  《鋼之鍊金術師》中,鍊金術的邏輯結構是「理解、分解、再築構」。而一個假想的「瞬間移動傳送裝置」,基本上也是按照這個邏輯來製造的。

 

 

  那個有著強烈物理主義色彩的想法是:人的一切特徵,包括高矮胖瘦、聰明與否、個性、道德感、甚至記憶,都可以被完全化約為各式各樣的物理物質與狀態。

 

  只要我們能夠精確地把握一個人的完整元素組成(原料),以及它們的組合方式(設計圖),就可以完美地再現另一個一模一樣的個體。

 

  而為了避免可能的倫理爭議,當這台裝置在乙地拼湊出這個人時,會同步消除甲地的個體,以確保不會有「兩個人」爭取同一個主體身分。但我們不免還是會懷疑,乙地的這個「新造的人」,是否真的可以被理解為甲地走向滅亡的他的延續?

 

 

  構成我們身體的細胞本來就如忒修斯之船般一直在替換,大方向上,我們不太會主張人格的歷史非得奠基在那些特定的原子。

 

  在這個意義下,遠處重造的那個自己,除了空間上存在斷裂之外,沒有什麼理由說和先前的自己不是同一人。而且,如果真要發明這樣的「瞬間移動裝置」,追求的本來就是這種空間的躍遷。

 

  但我們的直覺還是很難不對這種假想的裝置感到無法完全信任。因為它的過程,終究像是殺死一個你、再重建一個你;或者更令人毛骨悚然的,建造一個新的你,再殺死那個已經用不著的你。

 

  無論兩者擁有多麼無懈可擊的相似性,無論出發的視角是新的你還是舊的你,終究有一個你被毀滅。這是可怕的,本質地可怕的。科學、數據、對人的紀錄終究外於我們的真實生命。如果這樣的傳送是可能的,我又怎麼能夠確保,沒有人在我不知道的時候動了手腳--就像阿爾馮斯一度懷疑自己的記憶是捏造,因為那是「科學」,但證據不可能……

 

  「某個人被消滅,被分解為構成它的物質」是一個事實,但遠處被拼湊出來的是什麼?充滿不確定。在這個過程中,真的什麼都沒有遺漏嗎?又或者,它至少都遺漏了,那從甲地到乙地之間,一段「真正的人必須經歷的旅程」。那沒有被發生,因此不可能被記錄到。

 

 

  演算法預言了你會喜歡那部影片,可能沒錯。但當它自動推薦在你的首頁上的時候,一個故事不用被發生:幾天之後,本來會有某個知道你喜好的朋友,將這部影片拿給你看,說「欸你快看這個,超好笑!」,但我們錯過。反正你大概看過了,而他甚至沒在大量的推薦中,注意到這個。

 

  我們活在資訊之海,不知不覺化約成資訊。我們幾乎不必再懷疑ChatGPT能否通過圖靈測驗,如果它被辨識出來,那是因為它的情感表達太豐富、又像是真的有在聽你說話,所以反而好認。

 

  「觸爛,笑死。」語畢,又一個隨機的身體被剁碎,遠處是否重新拼湊,其實無人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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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如果被攻擊與被殖民的一方也基於同樣的自我防衛理由展開還擊,卻會被立即認定為野蠻的、前現代的非理性暴力,並以此來加深對這些群體的殘暴屠戮。「保衛生命」於是弔詭地變成了毀滅生命的理由,只不過其中的一些生命被看作無論如何要守護的生命、另一些則從一開始就未曾真正活過。
  某種一神論般的浪漫腳本教育人將「愛」理解為一種獨佔的、極度排他的狂喜狀態。但那背後的代價或許是一步步斷絕掉你與其他關係的連結,由於只被允許從對方那裡得到滿足,在現實的無奈與身體性的疲憊之中,人終究必須失望、墜入自我懷疑、相互猜忌與存在主義式的無力悲哀。
  對我來說更有效與健康的作法,是以之為一個討論的對象。和它談論你初步的靈感,它會協助展開幾條可能的路徑、或提出某些在你盲點之中,你未曾想過的角度。又或者,它會如芬克那樣,用一種與你原出構想截然不同的方式形構串接你想法的新理路。但無論如何,你都能更加地釐清自己初步的點子其實是關於什麼、不關於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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