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士,配戴日本刀,守忠義於內斂的鋒芒;騎士,持握西洋長劍,獻身於誓約與信仰——維京人,提起斧頭,在絕境中拓荒並成就非凡。
- 《維京魂:忠誠、紀律、無畏,征服世界的北歐傳奇》
原英語書名:《The Viking Heart: How Scandinavians Conquered the World》 - 作者:亞瑟.赫曼 (Arthur Herman)
- 譯者:馮奕達
- 出版社:聯經出版公司
- 出版日期:2025/07/03

作者考察這千年間,發現古北歐至今,仍孕育著的一種精神性傳統——一種心態,一種生活方式,一種做人處事,讓人在絕境中有所成就——維京魂 (Viking Heart)。
東方有一種「魂」,叫做武士道 (Bushidō)。應該不會有人以為,每一位日本人都是武士;甚至,武士道在武士沒落後才成為顯學,而勇敢又忠義的亦可是ㄧ般百姓。西方也有一種「魂」,叫做騎士精神 (Chivalry)。騎士精神不會下了馬就燒殺擄掠,未受封勳的農民,也能在日常舉止中,展現出騎士風範,而挺身保護弱勢。
那麼北方,會不會也有一種瀰散在人們心中的民族氣質呢?作者赫曼 (Arthur Herman) 的家族於 20 世紀初,從挪威進入北美,承襲著他的維京人祖先,約莫一千年前曾嘗試過的。
維京人 (Viking) 是一種身分與職業,就像武士與騎士;如同其他兩者,也遠遠不僅是一份工作。在長年娛樂作品塑造的刻板印象中,維京人令人聯想到魯莽的大鬍子白人男性;而作者強調,「維京性」不來自血統、地域,是一種選擇,透過實踐來成為。
他們曾移居當今的愛爾蘭、英國、法國、俄羅斯、烏克蘭、冰島、格陵蘭,甚至北美洲——不在家鄉的北方人,反而更突顯出維京人的身分特質——現代冰島音樂人 (Magnús Eiríksson) 在他的名曲 (Vegurinn heim) 中唱道:「每條離家的路,都是回家的路」(Hver vegur að heiman er vegurinn heim)。
離鄉背井,卻不離家
維京人為何要離家?
台灣,作為同樣具有移民文化傳統的地方,特別能同理:若不是為了討口飯吃,誰想要辛苦跨海涉足充滿未知的大地呢?
跨越北海,或是渡過黑潮;不為征服,為了生存,在遙遠的彼岸建立新的家園。一柄斧頭,不僅克敵,亦能劈柴、蓋屋、造船。然而,這不意味著維京人嚮往流浪,反之,維京時代的北歐律法中,最嚴厲的刑罰,就是流放。
家,從來就不僅是一個地方;或說,家,理當能在任何地方。所謂冒險,必須出於自由選擇。
冰島,自維京人移民以來,在 10-13 世紀之間,在那個中世紀王權與封建制度風行的歐洲世界中,豎立起既無王者,也無集權政府的自由邦國 (Icelandic Commonwealth)。
在冰島自由邦,冰島人同時是立法者、執法者與執政者。沒有誰應該無條件聽命於誰,所有公共事務由所有相關者共同協調、討論後做判斷;區域定期召開「事庭」(þing),處理所有的私人糾紛與訴訟、協商或合作。
至今,冰島的立法院(國民議會)仍沿襲千年前的傳統名稱「全事庭」(Alþingi),也就是全國性的事庭。一個無政府的法治社會,仰賴每一個人的自律。

紀律之魂
在《燃燒的尼雅爾薩迦》(Brennu-Njáls saga) 中,冰島的法律人 (lǫg-maðr) 尼亞爾 (Njál) 曾說:
…hver hafi lǫg við annan því að með lǫgum skal land vort byggja en eigi með ólǫgum eyða.
人人皆應以律法相待,因為我們的土地應立於法律之上,而非由於不法而招致毀滅。
維京時代(8-11 世紀),也就是古北歐文學薩迦 (Saga) 中描述的背景下,人們仍慣於復仇與復譽的觀念,導致血腥的世仇輪迴。正因此,彼時亦常強調法律,作為社會互動的基礎。
在沒有成文法、沒有紙本契約的時代裡,失去誠信與名譽的人,將驅逐於我們的法 (vár lǫg) 之外。維京人的古北歐語 (Old Norse) 中沒有「社會」,取而代之即「我們的法」。換言之,忠於法律的人,便是忠於社群的人。
忠誠之魂
在冰島自由邦以及大部分王權無法實質管轄的地方,沒有執法單位會盯著你守法,也沒有外力要求你遵守契約;法律帶來的紀律,還仰賴於人對團體的忠誠。
不同於其他精神文化中的忠誠品德,往往強調在君臣之間,國家與個人之間,或是信仰與私慾之間;古北歐傳統中的忠誠,是忠於親族、忠於所屬的社群。
北歐神話中的反派洛基 (Loki),之所以成為諸神的眾矢之的,也是因他背叛了親族的共識——令光神巴德爾 (Baldr) 從冥界 (Hel) 歸來——從此受責罰直至諸神命運 (Ragnarǫk) 降臨。
神話原典《詩體埃達》(Poetic Edda) 中〈女先知預言〉(Vǫluspá) 第 45 節描寫諸神命運的序幕,也是以手足相殘作為凶兆:
Bræðr munu berjask ok at bǫnum verðask, munu systrungar sifjum spilla.
兄弟將挑啟爭端而互相殺戮,親屬將打破和諧而撕破親情。
對內,血濃於水。為這份忠誠,對外,維京魂亦展現出抵禦恐懼的意志。

無畏之魂
迎接諸神命運這般悲劇閉環的唯一解方,是明知徒勞仍抱持無畏。神族之長奧丁 (Óðinn) 早已預見末日景象,依舊努力奔走四方,竭盡所能避免或延緩那一刻到來。
在人界,屠龍英雄希古德 (Sigurðr),面對惡龍法夫尼爾 (Fáfnir) 配戴的怖慄魔法「恐懼之盔」(Ægishjálmr) 時,展現出不為所動,亦是打破魔法的唯一方式。
刻劃冰島三代家族的傳奇故事《斯瓦夫戴拉薩迦》(Svarfdæla saga) 中,一句台詞便能觸及核心:
Engi má komast yfir sitt skapadægur. Þykir mér meiri sæmd að deyja með þér en lifa við skǫmm og hneisu eftir.
無人能跨越個人的宿命之日。於我而言,與你一同逝去更為榮耀,而非獨自帶著羞赧與恥辱存活下來。
接受命運,卻又起身反擊命運;不論是無畏、忠誠或紀律,都朝向著一種自由的理念。同為身處移民文化的我們,最能體認到這些。

維京之魂
作者赫曼筆下的維京魂,刻畫幾項德行,卻少有教條——你的行動決定你的名聲,你的選擇顯示你的品格。
正如北歐神話原典《詩體埃達》(Poetic Edda) 中〈高者箴言〉第 141 節所說:”Orð mér af orði orðs leitaði, verk mér af verki verks leitaði”(我自言語從言語中喚來言語,我自行動從行動中喚來行動);成為一個怎樣的人,一直在無窮無盡的決斷中變化著。
自維京時代至今,那些精神遺產,如何寓居於不同時代的北歐人心中?《維京魂》譜出的,正是那帶著相同,卻從未停頓的心律軌跡。
為什麼現代福利國家模範生的北歐諸國,會是今天的樣貌?他們是怎麼從,曾被歐洲人普遍視為災厄的維京人,蛻變為當今的幸福社會?有什麼精神面向,可能是自古以來便寓居北歐人心中的呢?
我們都擁有維京魂,本書是認識這份潛質的第一本書;也是人們如何在絕境中成就非凡,的一部橫跨千年的,側寫筆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