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弗洛伊德×蠟筆小新對話錄

愛情的兩難

每個人都會希望得到某些東西，不過如願以償之際，同時會得到另一些不想要的東西。古羅馬詩人奧維德，在《變形記》就寫了這麼一個兩難的故事。Sibyl是阿波羅神廟的女祭司。有一天阿波羅來向Sibyl求愛，發動禮物攻勢。Sibyl很輕率地指著地上一堆灰塵說：「讓我活著的年歲像那堆灰塵一樣多。」阿波羅答應了。興奮不夠一秒，Sibyl才如夢初醒，發覺自己求得長命百歲，卻忘記求青春常駐。之後，她活了七百年還未死，身體不但衰老，更日漸萎縮。可惜那堆灰塵顆粒何其多，七百歲的Sibyl來日方長，她慨嘆有一天身體會萎縮至灰塵那麼小，歸於無有，阿波羅也不會記得自己。

兩個佛洛伊德

Sibyl的兩難也有一個現代版，就是佛洛伊德（Freud）著的《文明及其不滿》。順帶一提，前年被白人警察殺害的藏毒、偷竊慣犯，非裔男子George Floyd，華文媒體把他的名字譯為「佛洛伊德」。我帶著陰謀論猜測：這樣翻譯究竟是為了羞辱這位受難者Floyd，抑或是為了嘲諷Freud （Freud及其理論，有ethnocentric和種族主義傾向） ？

文明的兩難

回到《文明及其不滿》。Freud這樣說：「鐵路綿延千里，我的孩子因鐵路之便離家發展，我就只能從電話聽筒聽到他的聲音了。輪船橫渡遠洋，我的朋友可以坐船探索世界，我就只能透過電報得悉他的安危了。衛生改善使夭折率降低，人卻不想生養小孩。這樣，存活的小孩就沒有比高夭折率高生育率的時代多。」

蠟筆小新的哲學

蠟筆小新和他的同學示範了解決這個兩難的可能。有一天，小新和同學們一起吃午餐，他們打開各自媽媽預備的便當，發現便當裡面同時出現自己喜歡和討厭的食物。大家心裡都murmur要怎樣處理討厭的食物，不約而同想請正男幫忙吃掉，好讓自己安然享用喜歡的食物。他們把討厭的食物，夾到正男的便當蓋子上，拜託他幫忙。最後正男決定只幫一個人的忙，條件是那人要同時把自己喜歡的食物也請正男吃。正男的智慧是：把自己想要的東西放棄，就能擺脫不想要的東西。可是神話人物Sibyl的遭遇，以及佛洛伊德所描述人類文明的發展，都是不容逆轉的。Sibyl的年歲、交通科技（想要的）既然不容逆轉，她的衰老、人與人疏離（不想要的）也是不容逆轉的。

經濟學的解釋

卡通裡面同學們的故事還未結束。正男最後決定幫小新吃青椒（小新最討厭的食物），因為小新把自己的「炸豬排」請正男吃。當正男雀躍地流著口水，大口咬「炸豬排」之際，才發現那根本不是炸豬排，而是炸洋蔥。小新沒有放棄自己喜歡的食物，就把不喜歡的青椒交別人解決掉。一如以往，小新完勝。小新這完勝之舉，類似經濟學的說法，就是製造negative externality。現實生活的例子，就是C國依賴燃煤發電拼經濟，汙染物隨著季風吹到沿海的H城和T國。發電廠老闆賺大錢、光榮完成民族大業，但空汙的代價，即negative externality，卻由別人承擔（老闆不用賠償或繳環境稅）。

沒有人是孤島

環顧世界， 無論是執政集團的權力、大企業的壟斷地位、社會所累積的資本、科技帶來的便利等，人類得到以上想要的東西，是不容逆轉的（最少主觀地不想放棄）。但那些伴隨而來不想要的東西呢？超長工時、超低薪水、壓榨人的制度、環境汙染等negative externalities，因為實力的不對等，由強勢一方轉嫁本國弱勢者或別的弱國，不用付出什麼代價或補償。

基督徒的反思

世界似乎是一個互為關連、彼此影響的系統。我們祈求神作工以滿足自己的願望，假如願望真的實現，有可能會引發意料之外的後果；這些後果或許是自己不願面對（Sibyl的故事），或許影響到無辜的別人（小新的negative externality）。容許我誇張地幻想一個情景：之前台灣缺水，所以基督徒就懇切禱告，求神賜下雨水。接著不久來個大颱風，旱情得以紓解，可是颱風摧毀花東的糧食作物，又引發土石流，使大量民眾失去家園。以上只是一個幻想，更牽涉怎樣確認哪些是神回應禱告的介入，以及神的旨意與人的責任等問題。但有最少有一點我們可以肯定：人估算事情發展的能力的確有限，大膽祈求、不隨便下結論，小心辨明神在後續事件所表明的旨意，才是上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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