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理治療61-掉落

依舊是哭好哭滿的一個session，眼淚不停地湧出，話題有時候也會因為我的情緒而轉彎，斷斷續續的思考，回來後累的快要睡著。

我畫了一個懸崖，上面的石塊掉落，一個火柴人在掉落的石塊上，孤獨著，我說我其實不知道你在哪？所以沒有畫你，我想著你是不是在下面等著接住我，還是在石塊上跟我一起，我比較希望你在石塊上跟我一起。你似乎蠻喜歡這幅畫的意象，問了我好多問題，你說這塊石塊會一直無止盡的掉嗎？我說我不知道會掉多深，但我也許你有辦法讓它停下來。你問我張醫生在這幅畫的哪裡？我說他在對面的懸崖上，我沒有畫出來，你問我為什麼他沒有在石塊上，我說因為我六個禮拜沒有去看他啊，他不在這上面。

我說本來我想要談社會化的，上禮拜有談到一點，我討厭社會化，你說社會化有什麼不好，但覺得挖下去會更深，想說以後再談好了，你問我為什麼很深，我說因為那是我從小到大的議題，我三歲的時候讀我家附近的幼稚園，到下學期，我有兩次不肯上學一個人在家的紀錄，我媽問我為什麼不去上學，我的理由不是沒有媽媽，而是因為當時我讀的是蒙特梭利的學校，有一些奇怪的規定，我還記得當時要全班圍成一圈，聽音樂繞圈圈，還有我說玩玩具要歸位，這其實都代表我不喜歡這個社會的規範，儘管它們沒有錯。你說果然人格不是一朝一夕養成的。

你說以前我說過我會掉到三四百層，現在有什麼不同，我說以前的掉落是情緒，莫名其妙的，這次是有原因的，你說我知道為什麼我這次會這麼混亂嗎？我說不知道，你很肯定地說你知道，我說為什麼？你說因為我感覺到很空，你說以前也許也是很空，可是我並沒有感覺到，但這次我忽然醒悟了，在覺察到這個事實的時候都會很混亂的。你說你也可以置之不理，你也可以當作不知道就讓它過去，平平穩穩的到學測後，可是你的確也不知道會在什麼的時候發生醒悟，你覺得現在離學測還有一段時間，至少比學測前爆掉好吧？你也說因為我對你有足夠的信任，所以這個醒悟才會發生，一切也許不可預測，卻又是有跡可循。

你說其實你很讚賞我ㄧ點，這次我知道你在我旁邊，我說我知道，可是我有點感受不到，你說邊緣性人格到底是理性多還感性多？我說理性吧，你說感性多很多吧，我們很多時候都是靠感覺，我說你最近好兇，你有點不知所以然？你問我哪裡兇？我說你上週說，我不要急著好，至少給你兩週的時間時，很大聲，很像生氣，你無奈的說，我的感受總是放大的，我說我媽也說我小時候只要大人一大聲就會哭，要跟我說：妹妹不是在罵你喔！我才會不哭，你說好像只要旁人一大聲我就覺得被罵，我說對啊，你講一個笑話，你說一個人在指揮大貨車倒車，說「來來來」忽然變大聲，結果貨車就撞到後面的車了，那個大聲，其實表示危險的意思。你說因為邊緣性人格感受力特別敏感，所以在跟人的相處上異常的困難，我說還好啊，我跟不在乎的人就沒有這個問題，你說但跟在乎的人有吧，我說嗯，的確（我真的很在乎你啊）。

我說我現在的感覺是我很害怕活著，以前是我不想活著、我沒辦法活著，現在是害怕，你說害怕什麼？你說了兩個害怕的事情，但我忘記了，我只記得我說是後者。你說你會陪著我。

你問我如果你也在石塊上，是不是重量變重，加速度變快，我說不會啊，加速度一樣是g，不會因為重量而改變，我說我現在自然超強，可以在生活中舉一反三，昨天我媽說到鑽石，我開始碎念鑽石是碳的同素異構物，物性化性皆不同...，你說這樣很好啊，就是有讀進去有連結起來。

我說吼我最近查了醫科的篩選倍率覺得可怕，國文竟然都要14，本來想放生國文的，現在不行，要開始讀了，畢竟國英不像理科容易拉起來，我說現在國文有很多圖表，考得像自然，自然考的像國文，不知道教改在幹嘛？我說對了我第六週的排名是50%我從第一週的85%進步到一半了，你驚訝著，似乎也讚賞著。

我說我以前第一志願是台大會計，還好沒讀，我大學讀初會都在混，因為我覺得那是人造的規矩，我永遠搞不懂，但數學不是，是自然的規律，人只是發現規律，證明下來，所以我喜歡數學。你問我會喜歡醫學嗎？我說我最近讀了選修生物，覺得人體蠻有趣的，也許還可以吧，知道哪條神經、肌肉，組織其實蠻有趣的啊。

最後時間也差不多，我忽然哭著說，我不知道明天、下周要不要去補習班，下周就要模考了。你說現在的你會肯定的跟我說：你要我去。因為你知道這是我理智上想做的事，不要被感性控制，我說萬一我沒去，你會不會罵我，你說不會，我們再來討論，你說記得從上帝視角看這些，還有你在石塊上，陪著我。我說我理智知道，感性卻不確定，我哭著，害怕著。

臨走前我問你，我的藥是不是你病人中最重的，你說沒有數ㄧ也有數二，你說暫時需要就這樣吧。我後來在等你的藥單是哭到不行，你拿著藥單，我不肯走，我說萬一我死掉怎麼辦？你說所以下周要讓你看到我出現，你用一種偏命令式的口氣，我哭著說我沒辦法答應你。後來我拿著藥單走了，又回頭問你禮拜二可不可以來找你？你說有需要就來吧。

反思：其實今天我覺得感動的點在於，你讚賞我知道你在石塊上，你會陪著我，你覺得我有看到這點很不容易，我知道，一直都知道，也許現在真的很在乎、很信任你，所以對於你的大聲，我會害怕，你說你的諮商紀錄都有把我的狀況記錄下來，我覺得很安心。就像我說的也許你有辦法讓石塊不要一直掉落吧，我哭著問你混亂要多久，你說可能還要一陣子，不要急。我痛苦著，哭著，害怕著，活著對我來說，好難。

早上回張醫生的診，他說想要特別約時間出來替我門診，因為如果我去他的門診會壓縮到其他病人的時間，他說我們再email聯絡，我說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