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何我暫時不考慮出版實體書

其實我好像不是第一次被問到想不想出版實體書，尤其最近開始籌備在方格子的小說數位出版，也偶爾會遇到一些讀者問我有沒有實體出版的計畫。我的答案都是「沒有、不會、沒考慮」。

為何不走出版？不做實體書？這個問題其實在方格子剛冒出來時，大家都探討過了。前幾年方格子本來與幾家出版社在台北國際書展合辦的展覽，某種角度來說也是在探討這項議題（可惜當年因為疫情沒能辦成）。

總括來說，這就是個「現實」問題。不光只是書市衰退、閱讀式微，還有一大堆現實層面的東西要顧及。

在開始說明我自己的看法以前，各位可以先讀過黃崇凱這篇文章。

那麼，現實是什麼？現在的書市又是怎麼一回事？

二月國際書展結束後，其實網路上曾有段討論是在針對「書展」的定位以及銷售書籍的手段。我有去過書展，現場人非常多，「體感」上買氣似乎也不錯，書展籌備單位也出來指出，各家出版社都有不錯的銷售額。

然而在另一角度，有些出版從業相關人員、作家以及一些讀者，都跳出來指責書展大量折扣的行銷手段以及書展本身除了賣書，似乎沒有更值得討論、提升閱讀風氣的助益；前幾週，也有針對通路商不把書當一回事的折扣行為所作出的評論──

無論你怎麼看這些爭議，都不是這篇文所想探討的。我主要想指出的是，這些指控背後有個實實在在的隱憂，那就是「書市買氣不如以往」。

要是書能夠賣得好，為何還需要大打折扣？為何在通路商的頁面，書變成廉價商品甚至被當作是贈品？

因為現在的書不好賣了。

既然知道書不好賣了，那麼現在來談我的看法。

我是一名奇幻小說家，寫的是仿西方奇幻風格的奇幻文學，人氣不高，沒有人認識我，所以不可能像一些Youtube、Instagram的圖文創作者一樣能夠自帶買氣，把粉絲轉化為書本的消費者。

而就像我說的，我寫的是奇幻。在臺灣，「類型」不是問題。近幾年你會發現，文化部青年創作補助、新出版的書籍，多少都有奇幻的影子。然而，問題在於我習慣的奇幻風格，對於創作補助的評審、出版社而言，要補助這種脫離本土性太遠（或者應該說難以看出本土性）的東西？有點沒道理；要出版這種光是翻譯文學都很難賣好的原創奇幻？有點困難。

因此可想而知，我的小說大概很難被出版社接受。

如果你還是沒辦法理解，那我講得更明白一點。

對於出版社而言，書即是商品。即便可能對某些出版人、文學人而言，書才不是那麼膚淺的代名詞可以稱呼的，但這就是事實。

一件商品如果賣得好，那麼對於商家而言就是利潤。如果賣不好，商品就是負資產。它會佔據倉儲，增加保存與管理成本，商品變質就只能報廢，賣不了；以出版社的角度來說，他們不太可能想冒這種賠錢的風險。因此沒名氣、作品調性難以抓準消費客群，出版社自然不太會想留用；就算選上你的稿子，好好看看合約，理想很美好，現實很骨感，你簽的搞不好是買斷約。

另外講個小故事：之前有位在某出版社工作的朋友歡呼說，某位漫畫家的作品X刷了！聽起來很猛。但當時我就問了個問題：

直接陷入沉默。

像上面黃崇凱的經驗，《新寶島》首刷2000本！但你做得到嗎？你能複製嗎？新人作家大概能賣掉50本就該偷笑了。

另外還有一件事情：當你把小說簽給出版社，等於說你這個故事的出版權利都轉移給了出版社。除非有事先講好，否則你的故事是不能獨斷在網路刊登連載的；而要是書賣不好，你的小說甚至會被腰斬。故事還沒來得及說完，就已經結束了。

你可能會發現我好像都是在替出版社講一大堆難處，可是我們是作者啊！這些不是出版社應該替我們擔憂的嗎？

呃，因為，能夠任性把所有責任都推給出版社的時代已經過去了。

就像前面說的，書市每況愈下，這不是單單出版社能夠解決的問題，而是很現實的，大家都對買書的需求降低了。在這樣的情況下，出版社與作者都不再只是「出書」與「創作」如此簡單的分工型態，而是共患難的戰友。

出版社要打書，作者也要很積極把書推出去。因此，不管是經營社群也好，到小說創作相關討論版、社團露臉宣傳也好，去參加出版社舉辦的新書發表會也好，作者永遠會存在，也必須存在。

這不光是「這是你的作品，所以你該主動賣書」這麼簡單。出版社不可能把所有宣傳資源都投注在你身上，它們當然想，可是不可能。出版社一年不會只出一本書、照顧一位作者。尤其在書市越來越差的境況下，他們能運用的資源也不多了，有時甚至得把資源集中在有把握賣好的其它作者身上；這種時候，作為作者，只能更努力去宣傳賣書，畢竟這件「商品」不只是出版社的，也是你的。你若是不想走到上述的後果，你就該一同承擔責任。

即使如此，書有可能還是賣不好。就算你再怎麼拼命、喊得再大聲，書賣不出去就是賣不出去。

實際的情況如何，以及那些已經出書的作者們是否面臨如此艱難的困境？其實我並非完全知悉，如果正在閱讀這篇文章的你正好是出書作者，歡迎在留言跟大家分享。我之所以撰寫這篇文，很單純只是想闡述：

在方格子數位出版（電子書的部分也有在考慮階段），至少不需要承擔太多額外的責任，也不會因為書賣不好對不起出版社。儘管自出版的宣傳難度更高，但由於是走數位化，不用太擔心「實體」造成的庫存負擔，自行操作的彈性空間也夠。

基本上，數位出版已經是自創作平台登場時近幾年的趨勢，也是對無知名度的小作者來說最便捷、友善的出版模式。我們沒必要強求出實體書，畢竟出書一時爽，出了之後要面臨的才是遠比寫作還頭痛的難題。

延伸閱讀一下，推薦大家鬱兔這篇：

總之雖然沒有出版實體書的計畫，還是謝謝一些讀者的關心。

今天是03/31，我花了幾天時間稍作休息，沒有寫任何小說。雖然才停個幾天，但腦子裡並沒有停止創作的念頭，反而一直很希望自己能趕快動筆。不過我不想那麼衝動，暫時給自己保留更多喘息空間。

這段期間，也順帶想想下一步要怎麼辦。就像黃崇凱說的，很難思考未來一定會怎樣，只能且戰且走，交由時間來定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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