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麗是一間公司的小組長,是二個孩子的媽,是一位碩士班的學生。
自從小麗升上小組長後,就開始越睡越少。即使有睡,也感覺是半夢半醒。無論幾點睡覺,總是在五點就自動醒來。躺在床上試著補一點眠,就是睡不著。小麗一開始不以為意,覺得過一陣子應該就會好了。
幾個月後,老公覺得再這樣下去不行,勸小麗去看身心科。
一開始小麗很排斥,覺得只是睡不好,沒有嚴重到需要去看醫生。精神不濟,導致工作出了不少紕漏。為了避免丟工作,只好硬著頭皮去掛號。醫生問小麗:「你覺得最近有什麼壓力讓你睡不著嗎?」小麗笑著回答說:「我覺得我沒有壓力,但就是睡不著!」醫生最後建議她去找心理師談一談。
第一次諮商,小麗就遲到10分鐘。
下班後,先趕回家弄晚餐給孩子們吃,再急急忙忙出門去諮商所。諮商所附近晚上不好停車,她繞了幾圈才找到車位。爬上五樓,終於坐在諮商室裡的她,喘到講不出話來。心理師用著關心的語氣問她:「還好嗎?」小麗一邊喘一邊回答:「我很好!」小麗並不覺得自己有什麼問題,只是睡得少,但也習慣了。
心理師請她講講一天的生活,小麗覺得自己不夠好。
身為媽媽的她,相當注重孩子們的飲食和教育。她不只會親手幫孩子們做早餐和晚餐外,下班後還會撥空陪孩子們寫作業。等孩子們都睡著,她會在餐桌上,繼續整理公司要的資料,或是寫碩班的作業。忙到十二點或一點才睡,是常態。心理師問她:「你怎麼看你正在做的這些事呢?」她尷尬的笑著說:「別人都說我做很多,而且做的很好。但其實他們不知道,我還有好多地方沒做好。」
小麗的爸媽對她要求很高。當她做的好時,父母會說她可以再做的更好。
小麗的爸爸媽媽都是國小老師,爸爸還有當到主任。因為在父母工作的小學唸書。從小,她就被拿來和其他老師的小孩比較。如果在學校比賽有得獎或是被老師稱讚,她爸總是會說:「很棒!你可以再做的更好!」她不懂,她爸爸到底是在稱讚她,還是覺得她不夠好。偶爾,她考試考不好。她爸會說:「我這麼聰明,怎麼會生你這麼笨。你就是像你媽。」
童年的毒性羞辱,在長大後內化成自己的聲音,鞭策著自己要成為更好的人。
小麗說她有時候真的覺得很累,想要停下來休息一下。當她有想要休息的念頭時,總會有個聲音跑出來提醒她:「你不夠好!」因為總覺得自己不夠好,又擔心被別人發現事實。只好努力的拼命做,做的好還要再更好。小麗完全內化父親對她的批評「不夠好」,錯把父親的聲音當成自我的要求。雖然已經長大成人,小麗的爸爸也不像以往的要求她。但她仍會嚴厲的鞭策著自己,就像爸爸當初要求她一樣。
父母是一面鏡子,從鏡子中照見自己。
原先小麗以為,自己就是天生的完美主義者。無論對什麼事,都要求很高。回顧童年的成長歷程,對她幫助很大。不只幫助她看見,自己如何一點一滴的吸收父母親所傳遞的價值觀。更瞭解,在小時候,父母親就如同一面鏡子,我們從鏡子裡照見自己的樣子。如果這面鏡子是髒的,我們也會以為自己是髒的。
經過一段時間的諮商之後,她開始能夠分辨自己的聲音和父親的聲音
在成長過程中,我們內化許多人的聲音都不自覺。總以為所有內心的聲音,都是自己的。我們要感謝這些聲音,成就現在的自己。但也需要去除某些聲音,日子才有辦法輕鬆快樂的過下去。小麗學會,當爸爸的聲音在內心出現時,總讓她覺得「不夠好」,緊接著出現羞恥的情緒。在她自己的聲音裡,雖然也會有類似批評,但她自己的感覺是被安慰和鼓勵,感受很不同。
黑點和白紙,你看到的是白紙?還是黑點呢?
那天,心理師請她坐在另一張沙發上,扮演自己最好的朋友,稱讚自己。她那個朋友,其實很敬佩她,在生命中帶給她很大的力量。才一坐上沙發,小麗不用多想,就講出一堆那位朋友曾經稱讚過她的話。小麗終於懂了!以前她總是盯著黑點,完全忽略黑點後那一大片白紙。她必須學習,好好認真看待那片白紙。
列出夠好清單,才能提醒自己已經夠好。
那天回家後,她花了二個小時,寫下自己從小到大覺得做的好的地方。剛開始寫,父親的聲音又跑出來批評。先不聽,繼續寫,最後父親的聲音就暫時消失。寫完後,她一條一條的唸過,並同時回想當時的場景,眼淚從她臉夾上滑落。後來,她時常把那張紙拿出來看,有時會再加一些新的東西。時時刻刻都在提醒自己,「我已經夠好!」
放下毒性羞辱,開始人生的斷捨離
三個月過後,小麗對心理師說:「我昨天去辦休學了!」。原來,這是小麗的第二個碩士。雖然已經有碩士學位,主管也相當肯定她的專業能力。升上小組長後,小麗還是覺得自己專業不足。經過心理諮商的探索後,她瞭解到是內心父親的聲音在鞭策著自己。現在,她真正想要的是,陪陪二個年幼的孩子。長期過度疲勞,身體出現許多狀況,她也想要好好休養。
她接著說:「也許有一天,我會復學。那是因為我真心想要學習,而不是為了裝飾那個不夠好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