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趣的英文諺語] Shooting the Messenger : (不要)射殺信使

圖片取自網路，圖片經本篇作者修改過。來源: Toronto Realty Blog. (2013, August 12). SHOOT THE MESSENGER? [Modified image]. Retrieved from https://torontorealtyblog.com/blog/shoot-the-messenger/

咳咳，上課了，同學坐好。今天的英文課Let me Pen老師要給大家講解一句有趣的英文諺語，就像標題所述:

Shooting the messenger

如果只是單純按照字面的意思來解釋的話，讓我們來一一拆解它。

shooting: 動名詞，在這裡是主詞也是動詞，意思是用箭/槍支射擊。前面的Shooting，這個動詞可以有很多變形，無論是killing殺死/attacking攻擊/blaming責怪，都可以替換前面的動名詞的部份。

the messenger: 定冠詞+受詞的組合，意思指的是傳遞消息的人。

答對了，非常好，這句話就是射擊+傳遞消息的人。

(如果你只想學英文，射死那個傳訊人之後下課，讓我們下回見。)

或者你想瞭解更多，在這句話背後的故事？

事實上這句話在提醒人們，不要陷入了思維誤區，因為我們本能的厭惡壞消息，所以當我們面對傳遞壞消息的人時，常常會下意識地感到不悅，進而遷怒於他們，即使這些傳遞消息者只是不情願的信使，所以這句話真正的意思是:

不要刺殺為你傳遞壞消息的信使

所以下回有人給你遞上一則壞消息的時候，例如:

大老板要裁員卻讓小主管來轉達給你 ;

臨櫃人員告知你違規的罰單過期要加倍 ;

當你滿心歡喜抵達飯店卻被服務人員告知系統出錯沒房間 ;

向你傳達飛機因天氣而延遲的地勤人員;

或是去迎接新生兒的誕生時，醫生遺憾告知你和你老婆都是A型血，但你的寶寶卻是B型…

嗯，我很同情你，但請先按住你準備去拿AK-47的衝動的小手，默念一千遍冤有頭債有主，請想起今天你看過的這篇文章，提醒自己不要射死眼前這個人，信使真的是無辜的呀！

文學作品中死去的信使

普魯塔克在其著作《列傳》中記述了這個關於提格拉內斯的故事。

故事中，當第一位信使向亞美尼亞國王提格拉內斯（Tigranes）報告給羅馬將領呂庫盧斯（Lucullus）即將殺到的消息時，提格拉內斯不但沒有感激，反而將信使斬首。

這導致了後來沒有人敢再向提格拉內斯傳遞進一步的訊息，使他在戰爭中陷入了訊息孤立的狀態，也才有了後面的悲劇​。

王小波曾在自己的作著中《沉默的大多數》，開篇就寫了一個中亞的古代王朝"花剌子模"的故事，也為我們講述了一個類似的 :

野史記載，中亞古國花剌子模有一古怪的風俗，凡是給君王帶來好消息的信使，就會得到提升，給君王帶來壞消息的人則會被送去餵老虎。於是將帥出征在外，凡麾下將士有功，就派他們給君王送好消息，以使他們得到提升；有罪，則派去送壞消息，就順便給他國國王的老虎送去了食物。

王小波這篇文章說來挺奇妙的，除了花剌子模(舊譯火尋國)確有其實，當真是曾經存在過的古國之外，但當我想再查驗更多細節，但除了引導到王小波的書以外就再也沒有更多的來源或細節了，所以合理猜測是王小波自創了這樣一個引人深思的故事。

他想表達這位花剌子模的君王有一種近似天真的想法，以為獎勵就帶來源源不絕的好消息，而處死(餵老虎)帶來壞消息的人，也能連帶根絕壞消息。原文是說做學術研究的學者們不能預設立場，只有真實的結論才有價值，藉此嘲諷那些自己聽不得，還逞罰學者帶來壞消息的領導者。

[更新]感謝熱情的頭號讀者提醒。花剌子模也就因為殺了元朝的信使，才導致了自己的的滅亡。1218年，一支500人的蒙古商隊在成吉思汗的指揮下經過花剌子模。該商隊的一些成員被當地州長伊納爾楚克以間諜罪指控逮捕。蒙古人隨後派遣特使要求釋放他們的人民並交出伊納爾楚克以接受懲罰。然而，花剌子模統治者穆罕默德不僅拒絕了這些要求，還處決了主要使者，並虐待了其他人。這一事件加劇了緊張局勢，最後導致蒙古入侵花剌子模。

而莎士比亞名劇《安東尼與克麗奧佩托拉》劇中，克莉奧佩特拉威脅要傷害信使，因為他告知自己安東尼將要與另一個人結婚的消息，而信使回應:

"Gracious madam, I that do bring the news made not the match. "(親愛的女士，這個消息由我開口，卻非由我開啟(促成婚事)。 )

(容我只能低階的粗略翻譯，原文精煉的寥寥數語就反轉了雙層的意思，由此也可知莎翁的功力。)

索福克勒斯的《安提戈涅》儘管這部古希臘戲劇只是間接表述，也同樣也表達了「沒有人喜歡帶來壞消息的使者」。這些文學作品中都一再地凸顯了人類自古以來對帶來不幸消息的人的憎恨傾向。

戰爭中死去的信使

在中國古代，傳遞壞消息的信使有時隨著不同的君王而面臨著難以預料的後果，後世合理的推測一些性格比較狂暴的君王會對傳遞不利消息的信使產生憤怒，甚至對他們進行懲罰或處決，有時候為了防止不利訊息泄露給民眾或留有活口導致訊息流入敵軍，尤其是在軍事失敗、貴族家庭成員的逝世或國家危機等情況下。

例如，在很多戲劇根據秦始皇和漢武帝的統治特點和暴烈性格下，推測若信使傳遞的消息令他們不悅，就在戲劇上演譯信使傳訊受到嚴厲的懲罰甚至處死。而在宋朝時期，雖然現有的史料中也並未詳細記載，但密報系統的發展使得信使的角色也被推測是複雜和危險的。

雖然說我們都聽過"兩軍交戰，不斬來使"這句話，也一眼就能理解其涵意，這一來源據說來自春秋戰國時期，由於當時的人們"尚武精神"，這形成了此一規則，這也慢慢影響了後來的朝代，然而，這一規範在吳越大戰期間被打破，當越王勾踐殺害了吳國的信使時，斬殺信使的行為隨之變得普遍。(甚至有時候殺掉信使的這個行為本身就己經是宣戰，直接成為雙方開戰的第一聲槍響和第一個亡魂)。

與此形成鮮明對比的是春秋時期華元的故事。當時宋國和楚國交戰，宋國派出了華元作為使者前往楚國談判，要求楚國撤銷對宋國的軍事包圍，期望雙方停戰。華元不僅是宋國的大夫，而且身懷重任，作為人質居住在楚國，這是為了保障雙方談判的誠信。在此之前"不殺信使"並非是一條明文規定的原則，也正因為華元這件事起頭，如前所述，在後續的歷史中發揮了重要作用，讓人們認同了: "派往敵國的使者不應被殺害，反之亦然"。

刺殺信使是人性使然，當然也會是一個跨文化的現象，故西方歷史中這樣也事情當然也是有的。在第一次世界大戰期間，由於通信技術尚未高度發展，信使在傳遞戰場訊息中扮演了關鍵角色。他們經常不得不穿越敵對雙方的戰線，承擔著極高的風險。在這個時期，有信使在執行任務時被敵軍捕獲並遭到殺害的報告。這些事件往往發生在戰場最為激烈的地區，其中一些信使甚至在試圖突破敵軍防線時喪生。

而在拿破侖戰爭期間，拿破侖的信使系統被認為是非常有效和發達的。然而，即使在這樣的系統下，也不可避免地出現了信使在敵軍區域被捕並殺害的情況。這些信使通常被派遣到戰場的最前線，或是在敵軍控制的區域內執行高風險任務。他們的犧牲凸顯了戰爭通信的重要性，同時也暴露了戰爭條件下的殘酷現實。

隨著科技進步，但我們己經不需要派出信使來傳達給敵國一些重要的情報了。儘管我們會看見新聞上看見外交使團或一國元首出訪的消息，或是國際間制定了例如象牙公約、日內瓦公約或國際人道法來保障在戰爭中保護平民和非戰鬥人員的廣泛公約，但實際上都沒有明確指出"不殺信使"這一條，這似乎也為成一種約定成俗。倘若信使仍然存在於世的話，也一定會被明文規定不得侵害的。

文化中死去的信使

上面又是戰爭又是古典文學的以後，說一點輕鬆的，我曾經看過一部美劇《如果還有明天》(The Big C)裡，女主角癌症末期住在療養院，院裡養了一隻貓，院裡的人相傳牠坐在某病床上，那張床很快就要空了，而女主角的弟弟不願承認姐姐即將不久於人世，所以天真地想著只要偷偷的把貓抱走，藉此貓咪就沒有機會坐到姐姐的床上，女主角也可以活久一些了。

這個故事可能是以美國羅德島州的一家史提爾安養暨復建中心養的貓奧斯卡為原型的，據維基百科上的資源指稱: 「牠時常在病人死亡的幾個小時前窩在病人旁邊，似乎像是在安慰及陪伴病人。當奧斯卡準確地「預測」了25人的死亡後，工作人員每當發現牠躺在某個病人旁邊睡覺時，便會通知該名病人的家屬前來，而大多數病人的家屬都很感激奧斯卡。」

我不由得想起自己在成長過程中，華人世界裡千千萬萬隻"據稱"不吉利的動物(特別是黑貓)，被丟棄、被傷害、被虐待…我不敢想像有任何一隻貓要是被相信能預知死亡將會如何？必定是早早被當作詛咒而處死，而非提醒家人朋友趕緊團聚在一起，好好為將亡人送最後一程的信使。

你說，這是不是也是另一種"殺死信使"的行為呢？

社會學與心理學中死去的信使

當今的心理學與社會學實驗中，我們己經有好幾個理論可以解釋了人們如何因為情緒反應而錯誤地評價訊息的傳遞者了。

一、人類天生更傾向或關注於對負面訊息，並對此作出相比正面訊息更加強烈的反應。這被稱為消極偏見(Negativity Bias)，指的是人們對負面事物的反應比對積極事物更強烈和持久。因此，當接收到壞消息時，人們往往會有更強烈的情緒反應，而傳遞這些消息的人可能成為這種負面情緒的對象。一個經典的研究例子是由Baumeister, Bratslavsky, Finkenauer, 和 Vohs 在1998年進行的研究"Bad is stronger than good"(壞比好強)，這篇研究發現，與正向情緒、事件和資訊相比，負面情緒、事件和資訊對個人的影響更為深遠，顯著影響記憶、注意力和人際關係。

二、心理防禦機制(Psychological defense mechanisms)：面對負面或威脅性的訊息時，人們可能會啟動心理防禦機制。如投射（將自己的情緒投射到他人身上）和否認（拒絕接受不愉快的真相）。在這種情況下，對傳遞壞消息的人產生不悅可以被視為一種避免直接面對困難情況的心理防禦策略。

不要殺，或不要當

訊息本身並無對錯，而傳遞訊息的人當然也是。我們討論了這麼多，也許結論令人感到有一點灰心，因為有時候無論如何努力，很多人類行為不僅非理性，而且往往難以意識或覺查到。當高昂的情緒主導的時候，怎敢指望理智到底能為我們踩多少次煞車？

當你在這篇文章瞭解到人性存在這樣的缺陷，你也許能小心的控制下次的怒意，試圖不發洩在為你傳來噩耗的人，或者，你也可以選擇小心的避開，不要當那個傳送壞消息給別人的信使。

Reference:

Baumeister, R. F., Bratslavsky, E., Finkenauer, C., & Vohs, K. D. (2001). Bad is stronger than good. Review of General Psychology, 5(4), 323–370. Sage Journals.https://journals.sagepub.com/doi/10.1037/1089-2680.5.4.323

unknown author., (n.d.). 奧斯卡_(治療貓). Wikipedia，https://zh.wikipedia.org/zh-hant/奧斯卡_(治療貓)

unknown author, n.d., “两军交战，不斩来使”的规矩是谁定的？为何能够一直延续下来？. 搜狐. https://www.sohu.com/a/503525036_81208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