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們很少是為了工作而上街,反倒是上街後不得不找工作維生,卻也頂多只能當幫傭、清潔工,或撿破爛等,許多人亦仍靠乞討為生。那麼,她們為何來到街上生活?都是像拉普爾的太太一樣,跟著丈夫遷居至此嗎?還是背後有更多不為人知的故事?
如果無家者是弱勢,那女性無家者更是「弱勢中的弱勢」。2019年台灣非營利組織「人生百味」,曾經用簡單的幾張圖文,在臉書上發布
貼文,揭露女性無家者因為性別,面臨的困境與風險。然而,在性別意識相對成熟的台灣尚且如此,當場景換到其他男性霸權更加強勢的國家,女性無家者們又該如何應對?
實際走入印度街頭,研究女性無家者議題,作者程敏淑以志工的身份,實際面對面與她們對話、正視她們面臨的困境。因為居無定所,加上歧視與刻意污名化,這些女性被貼上「壞女人」的標籤,獲得父權社會默許的性別暴力,更逼迫她們必須依附於其他團體或團結,否則連睡覺都是奢侈。
「在街上最困難的是什麼?」我問。
「睡覺。我沒有一天睡得好,每天都提心吊膽。有次我睡著後有人鑽到我身旁,我以為是我丈夫就沒醒來查看,結果那人開始脫我褲子,被吵醒後我發現竟是陌生男子,立刻跳起來大叫大鬧,他見事態不妙才走開。」甘佳說。
「睡覺。我常睡不好,擔心不知道誰會趁機來佔便宜。有次我真的太累睡死了,因為都和孩子們一起睡,有人睡到身邊我也沒警覺,隔天醒來被大家嘲弄說我不檢點,我真的羞愧到想鑽進地底。」塔拉說。
不反抗就會被「嘲弄」,甚至連被害人自己都感覺到「羞愧」,關於「街上的女人都是壞女人,但我不是」的言論,也不只一次出現在女性無家者的口中出現。從這些受訪者的話語,可以感受到父權如何透過譴責被害者,達到再次強化的目的。除了性別暴力外,書中也點出了許多包含銜接不良、標案導致品質不佳等,印度社會福利政策的問題。透過外來者身份的觀察,作者甚至看出當地社會工作者,與弱勢團體間的認知差異,有時還會不自覺歧視對方。
或許是作者的寫作習慣,書中的「我」經常被省略,但同時所有文字都是由第一人稱視角出發,忠實紀錄了作者與印度女性無家者互動的心境轉換與反思。不論是時間的無意義化、名字承載的意義,透過作者的文字,讀者也得以了解這些我們習以為常的定律與規範,如何被無家者拋棄,但到頭來她們卻依舊渴望著「正常」的生活。
「多數的時候我什麼都沒想。你知道,我沒有家、也沒有電視,我常常躺著,就這樣看著天上流動的浮雲,那對我來說是世上最有趣的畫面。當然我也常做白日夢,夢想自己有個家,有僕人幫我做事,而我的孩子能夠得到妥善的照顧。」
在閱讀《邊緣印度:那些被隱藏的故事和女人》前,讀者必須先了解,比起女性無家者,本書更接近於作者本人到了印度,接觸包含童工、無家者,以及印度的社會文化後,所完成的一本回憶紀錄。雖然關於女性無家者的內容,占比大約只有三分之一,但已足夠描繪出她們面對父權社會的大致輪廓,而占比偏高的作者反思,則能夠提供不少後續的思考空間。
根據官方統計,台灣女性無家者人數約有250人,但社會團體認為實際人數,可能超過10倍以上,然而與主流社會相比,她們仍是隱形的「邊緣人」。雖然相差數百公里,但兩地女性無家者面臨街頭的黑暗,或許並沒有如此不同。不論是身在街頭的風險,或是導致她們無家可歸的原因,每一個故事代表的,都是一個被忽視的生命。透過瞭解她們的人生,我們也得以了解擁有一個「家」,何以應該成為身為人最基本的權利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