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是被拋擲在這個世界的」。
很多人說,歐陸哲學很難懂,太文學性、很多詞都需要來回詮釋才能比較知道它的意義。不過,我總是覺得,我們不一定要急著讀懂,或至少,不用立即地讓自己「那麼懂」。
就像讀一首詩或和一個人相處一樣,在第一次交談、第一次會面之中,有一些氛圍性的東西傳達到你這裡了。你產生了一些想法、一些感受。那個人或那首詩讓你覺得特別,不是某些特別具體的意義,但你覺得不同了。並且會想在之後有更多了解。
比起得到了什麼知識,我更期待的是那裡存在著的「啟發性」。譬如短短的一句話,甚至就「拋擲」這一個詞,就可能打開一種我們未曾仔細走過的思考方向。
世界是令人茫然的。作為Selenus口中「可憐的一日生」,那包裹著我們的所謂「客觀世界」以一種冰冷的、對我們毫不關心的方式落在那裡。特定的時間點、特定的膚色、特定的地理位置。在我們出生之前,我們的上一輩、上上一輩以及更早之前的先祖,就已經都背負著那些他們不該承擔,也沒有辦法承擔的歷史。
他們或多或少發出過疑問。但在那個威權與戰爭的年代裡面,很多事情沒辦法展開。我們被迫以一種想像的共同體將自己與他人凝聚起來。我們換上相同的衣服、說相同的語言、崇拜相同的偶像、殺相同的敵人。
但我們並非應該或必須彼此為敵、並非應該或必須總是為了尋求認同而排除異己。但我們的歷史只教了我們這一種可能性,這可能如某些人想要相信的是「人性」、是「必然」;可也有可能,就僅僅是在某一段重要的時期中,有些人犯了錯,於是後世對信任所有人類不再敢過於有信心。
即便我們不預設亞當與上帝的故事為真,「原罪」或某種不該但先天存在的傷害還是具體地被放置進了每個人。即便我們每個人都有著獨一無二的樣貌、思想與生命經歷。但我們永遠有那些能夠被輕易地貼標籤的特徵。
每個人從小都遇過被叫做「矮子」和「小胖」的同學、見過有人因為胸部小或胸部大被嘲笑戲弄。我們會在每一次的移工議題、性別議題、身心障礙議題中聽見那些毫不在意的玩笑話與歧視語言。其中也有一些時候,這些聲音就是對著我們說。
「那是錯的」每當我們奮力去指出那之中的問題時,「社會就是這樣」不費吹灰之力便將一切反抗都壓了回來。保守主義者、失敗主義者、或者僅僅是怠於去思考這些問題的人,都倚靠在這道牆上。
自從被拋擲進來之後,他們很快接受了現狀、接受了自己被安排的位置。有時候這是因為他們恰恰被拋到那些比較輕鬆的位置,但更大的理由是,他們不敢、或不願意去想像這是可能被改變的。
小時候和家人有過一段對話。大概是在學校聽說了一些要珍惜愛護地球之類的事情,回到家之後,我說如果每個人都種一棵樹的話,世界就可以變得比較好。家人回答「不可能,不會每個人都去種」。我還記得當時的難過與回應:「對,但那是因為你們覺得不可能,所以才會不可能」。直到現在,我還是這樣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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