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飛快,遷居新加坡也近一年了,旅行的頻率比起之前在台灣的時候;少了很多。主要原因是;自己團隊對於東亞的生意已經駕輕就熟,我用遙控的管理模式就差不多足夠了。我飛比較多的都是東南亞各大城,但由於距離都不遠,通常都可以兩天來回。
夏天結束前,我們在印尼的萬隆舉辦了一個中型的講習會,這是第一次有印度的同事參加,加上日本,算是一場隆重的印太地區行銷講習會。這次講習主題和產品在紡織工業的用途息息相關,所以會址就選在印尼的輕工業重鎮萬隆(Bandung)。
這個高原城市距離首都雅加達近三百公里,海拔七百多公尺;氣候宜人。三天兩夜的議程匆匆結束,我的亞洲北部同事和朋友藉著這一次講習會之便,準備回程停留新加坡一天;做點我負責區域生意的檢討,並慰勞一下他們。
為了趕早班雅加達飛新加坡的航班,必須清晨四點鐘上路;才來得及。我們搭的是豐田客貨兩用皮卡,分成兩組,我這一車帶的是我兩位台北的同事,和台灣;以及華東地區的經銷商老闆,一行六人在印尼經理目送下;離開酒店出發了。
不到十分鐘時間車子就離開了萬家燈火的萬隆市區,以時速一百公里的速度疾馳在單邊雙線道的高速公路上,四處漆黑一片,使用遠燈駕駛。很快的後兩排的朋友昏昏睡去。我坐副駕的位置,為了怕駕駛打瞌睡;隨時和他說幾句話。
感覺駕駛的精神還不錯,我就回頭和華東地區的經銷談起一些生意的話題。話題深了以後,我也少再跟駕駛攀談。
時間大約到清晨四點半,車子過了崎嶇的山路一路往下,路況漸趨平穩了,車輛是全速行進,引擎聲也變得低沉穩定,少有顛簸。路旁還是漆黑一片,彷彿只有我們這部車在這條路上飛馳。
突然,我看說話的朋友臉上變得極度驚恐,兩個眼睛睜得大大的,想說什麼,語音模糊只聽得到喉音「啊,啊----!」,手指顫抖著指著車頭方向。我一轉身,直覺車頭不遠處有一面車道寛的兩人高的白色物體,不到兩秒鐘;嘭得一聲巨響,一切寂靜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我聽到坐在二排中間位的台灣同事在我耳邊哼叫;說痛,他的頭直接撞上排檔桿,歪斜的靠向我的頭部。我剛回過神來,四周漆黑,覺得背部有重物壓住,我無力的說:「Simon, 不要壓著我,我好痛。」。我的身體被前傾的椅背擠壓到了儀表板下方的空間。
這時;剛才面向前方;跟我聊天的華東經銷;是香港人,問台灣的同事;說:「老大呢!他的頭呢,怎麼沒有了?」, 他手在前座上方揮了幾下;黑暗又狹窄變形的副駕空間,發現只聽到我的聲音,沒有身影。
那兩天我們會議時;和與會人員都說英語,他和我私下聊天說國語,而他的母語是粵語。據他後來說;他看到內線前方有棟白房子(我以為我看到的是白牆,事實上是剛翻覆橫躺貨車的底部),他想喊出聲警告,因為太驚恐了,突然找不到適當可用的語言,才出現出不了聲音的狀況。
這個時候,駕駛趴在駕駛盤上,顯然撞得很嚴重,用印尼話唸唸有辭的。司機後方的台灣經銷商老闆,直喊痛,叫著:「小劉,不要坐我身上,我腿斷了!」。第三排坐的台灣年輕同事,竟然往前飛到第二排,整個人砸在台灣經銷老闆的身上。
最嚴重的是前座的司機和副駕的我,我倆的椅背全都往前折斷變形,壓在我們身上。司機的椅背和駕駛盤僅有的空間是他的身體。相信他的胸部一定受到重創。
副駕座的我,幸好是香港朋友的啞口警告,在千鈞一髮之際,我大喊一聲,雙手抱頭胸,重心往前;往下滑,因此,一百公里時速撞擊時,我整個身體滑進了雙腳的空間,這也是他們只聽到我的聲音,看不到我人的原因。
我完全受困在座椅前面下方,同時被緊繃的安全帶勒住,沒有活動的能力。駕駛朋友勉強推開他那一邊的門,往路邊走去;然後消失在黑暗中。這時二排的人依序從司機座爬出車外,繞到我這邊破壞車門,拆了座椅才把我拉出來。
每個人都受傷了,呆坐在高速公路旁的土堤。看起來我比較嚴重,就被放在路邊躺著,等了近半個鐘頭,來了一部救護車,只能帶走傷勢比較重的三人;包含我。問題來了,我們與救護人員語言不通,只好拿出剛退房的單據,指著上頭的酒店名稱和地址;請他們把我們送到剛才住的酒店,我們須要公司的印尼經理幫我們處理就醫的事。
回到酒店前他已等在大門口,看到救護車裡躺著,坐著的我們三人,大吃一驚,想不到分手還不到兩個小時,竟然再見時是這樣的慘況,真的是劫數難逃。心想,若我們幾個都出了意外,對我們東亞生意的影響就無法想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