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成員分享他這一年的回顧─「感覺自己越來越展現真實的情感,跟以前比起來。」我猜他是指參加讀書會之前。
從他起初比較沉默的特質來說,這應該是很顯著的成長(在我看來非常隱微,但對他來說是有的!)。我在每次的聚會中純粹只是做我自己,和鼓勵來的人做自己,在最近這幾個月我們慢慢脫離書本的侷限,回到我們自身的生活近況去做分享,偶爾也會想起之前看過的內容,回家後再把書拿起來閱讀。我們分享最近的生活,並從生活去實踐我們的閱讀,分享的時候則專注在當下,給對方時間去好好說話,或只是好好聆聽。
過去曾有過這樣的體驗
忘了多久以前,我跟一位高中朋友約吃飯,邊吃邊聊,吃完換家咖啡店繼續聊,然後咖啡店要十點要關了,我們走出去再聊,走去牽車的路上一邊避開摩托車,一前一後地聊;那種氣氛讓人思緒活躍,想法自然地流動,不是單方面的說,而是互動交流、回饋和產生新的省思。
我們的領域截然不同,學習與訓練的過程也天差地遠,但對於人事物的想法莫名地契合,又能互相補充;印象深刻的是我半夜兩點站在便利商店門口,身心疲累卻心滿意足的跟朋友道別,腦中浮現出─「阿~這就是生活!」的暢快感。
不曉得是對方的真誠,還是我們都願意傾聽。總覺得這種時刻可遇不可求,所以才珍貴。
2017年,自己開始主動在生活中創造出這種氛圍,讓有意願的人一同加入,每一次都是種實驗,充滿好奇。隨著參與的時間拉長,有成員開始產生改變,總是不斷加班的成員,開始會做出拒絕加班的決定,更有趣的是他周遭的同事也會因此而受到影響。一直到那時,我才發現這些分享、回饋與交流,正悄悄地以一種獨特且微小的方式在改變這個社會。
我發現我很喜歡這種方式─去鼓勵他人做自己,這是我的個性也是我的價值觀。當然做自己並不代表可以為所欲為的那種,而是去接納每個部分的自己都有其功能存在,然後試著在社會上展現自我的不同部分,有位個案講過一句話可以描述這個狀態:「有時候可以讓不同的自我出來外面透透氣。」
回想最初接案的時候,腦中硬塞著知識和訓練反應去面對學生,但個性會形成一個很難忽視的影響。起初也會壓抑自己、不適應,書本也會告訴你諮商師要注意自己的價值觀不能過度介入;隨著自我覺察與反思的累積,並一片接著一片地拼湊自己的樣貌,了解我的個性和風格之後,反而更想用自己的方式去和個案互動,因為這是只有我才能做到的事。
與其說價值觀不介入,其實是介入的方式不同。
《 改變治療師的人:23位治療大師的生命故事》作者提到─傳統諮商認為諮商師要能不夠影響,客觀中立,但真的是這樣嗎?裡面提到幾位學派的大師不只受到影響,甚至出現強烈的反移情﹝備註1﹞。既使如此,他們仍能夠做出深刻的反思,這些個案也成為影響他們深遠的人。也正因為他們有自己的價值觀,才逐漸成為獨樹一格的人物。
在我的經驗裡,台灣諮商師的教育非常的「密集」,學習的知識也非常的「扎實」,所以當時的自己沒有太多的能量可以「真正地」感受內在,或是用內在個人特質去做諮商(忙著要吃完桌上所有的菜,沒時間去好好品嘗自己喜歡哪一道);服役的這一年讓我可以好好坐下來,看看自己的成長和學習,看看自己是誰和想要什麼。然後開始有想要創造些什麼的想法。
這個讀書會是一趟探索自我的旅程。我們從一個想法到一本書,從一段文字到一篇文章,從一群人到一種氛圍。
然而這不是看起來的那麼容易,處在關係文化的我們很難在做自己的同時不去考慮他人;關係之所以對我們來說如此地難以分割的原因─探索早期經驗的學派認為,當我們感覺到關係的威脅或是破裂,就像是我們小時候擔心失去母親的愛,因為從關係之中我們感受到被愛,這是人類共同的經驗。再擴大一點來看,我們很難隔離自己在社會氣氛之外,或正面衝撞文化的規矩,我們只能試著在這個廣大的系統中找到一個還可以接受的位置(一位同行說的,莫名滄桑卻十分真實)。
但如果有人可以一同陪伴,就會感到多一些力量。這是我維持這個讀書會的原因,我希望有個空間是可以做自己的。
如果你也跟我一樣,心中有想要實踐的事…
從自己的角度出發,看現在自己的狀態能夠做的是什麼(例如:這個禮拜的能量可以做的?),身邊有哪些朋友是相信你、支持你的;如果可以,定期聚會是很好的開始,有個共同的興趣也很不錯,擁有共同的價值觀更好,像是妳們都喜歡看書、都喜歡討論,同時又對社會關懷有濃厚的興趣,愛好環保議題等等。
相信你所相信的,如果環境不相信你,你只需要創造屬於你自己的氛圍,但記得要與人交流,與人交流才有真實的存在。
祝福你。
備註:
1.反移情:反移情是諮商師經驗到「諮商師無意識地將正向或負向的願望、幻想、感覺指向或投射到個案身上,究其原因乃是諮商師個人未解決的衝突。」 (引自教育部wiki);這是跟人交流無可避免的現象,就像你正移情我的文章,我也移情你會認真地看到這一行,但其實都只是我們的想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