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其實不知道有沒有和我一樣沉溺於這樣的病態而不可自拔的人。
因為我從來沒有想要好起來。好像變成一個更好的人?總之我不想變成更好的人,或者是所謂的痊癒。
首先你要瞭解到,憂鬱症這東西是沒有所謂痊癒的一天。For better or worse. 就是這樣的差別而已。當然,你可能better的程度可以像正常人一樣,甚至可以慢慢減藥到停藥。運氣好一點的話在你死之前你都沒有復發,那可能你可以說你好了。
但實際上,根本就沒有痊癒這一說。即使目前我的狀態比起當時相對穩定很多,偏我又是共感人,很多正能量負能量我都能吸收到。所以對於重鬱期的我來說,現在已經是相對的好很多了。但仍然服用劑量很重的藥物輔助我的生活。
我沒有覺得有憂鬱症有甚麼不好的,也沒有覺得自殺或者自殘的歷史讓我很難以啟齒。我不喜歡被認為有病,但是有病就是接受自己有病這件事。不過真要我說的話,我是很享受這種被烏雲罩頂的日子的(撇除藥物不算的話)。
啊,怎麼說呢,我真的很討厭吃精神科的藥。太輕的我又覺得沒甚麼用,太重的我又搞不清楚我每天都在幹嘛。但吃了這幾十年,連基本上拔牙的麻藥都得是別人的好幾倍,這兩個月內動了兩次手術,也是要用比別人強的麻藥。我也問醫生諮詢過,醫生也說確實長期服藥就是會影響到這些。所以術前都會特地跟醫生討論過,不然被開到一半就醒的話那我真的可能會起笑吧(笑)。
諮商是一條漫漫長路。而且是條很昂貴的路。
基本上如果醫院來幫你安排諮商,要上班的話肯定排不到諮商師,又不可能每個月固定請假 (蛤?難道你以為我會跟公司說我有憂鬱症?我傻喔?這樣哪可能找得到工作?也太天真)。
而衛生所提供的諮商也是在上班時間內,然後次數有限制,縱然我知道有,也知道問題不是在那幾次諮商可以解決的。
然後醫院和衛生所的諮商師...總之我沒有遇到讓我覺得我有比較好的,與其浪費時間互相傷害 (通常我不怎麼能信任諮商師,當然也不指望諮商師能怎麼幫助到我),不如繼續憂鬱我覺得我的生活還過得比較正常點。
也有一陣子有人幫忙我申請了有補助然後部分自費的諮商師,諮商了一陣子,每次她就是坐在那笑著看得我發毛,要我有甚麼想講的就跟她講。而我,當然沒有甚麼好講的...就有一種「沒有跟你很熟诶...」的那種感覺。
即使是補助了一半,對我來說還是很昂貴。所以補助結束以後也就沒有再繼續了。
重點是,壓力山大。
開始諮商之前她要我承諾她在諮商結束之前都不能再自殘自殺之類的。這跟我當時的另一半總是要我承諾的一樣。
而我只能每次心虛的敷衍過去。
因為我既不討厭自殘,更不討厭自殺啊!我選擇沒有繼續這麼做的原因是因為害怕自己的狀態最後變成的是半死不活,那不知道要拖累誰?內心會更痛苦吧?
這是我之所以還活著的原因。不是因為對誰的狗屁承諾。
總之,就像我說的,我沒有覺得病了有甚麼不好,雖然有的時候必須說謊,但至少我對自己可以很誠實。我沉溺在一種B級片似的充滿廉價血漿黏糊糊的生活方式裡無法自拔。也不想自拔。
At least, 我可以說,我對自己還是很誠實的。
我就從來沒有想要好起來過。病很難過,生活很難過,但是在這些難過裡,我體會了很多事情,想了很多我從不曾考慮過的問題,學習了很多藥理,甚至試圖了解自己的人格障礙和一些心理學的資訊。
我想我是很認真的在了解自己的狀況,然後試圖與這樣的自己共處的。
有障礙不可怕,可怕的是不知道自己有障礙還覺得自己超級棒的。
所以我選擇了去了解存在我身上的各種障礙,然後試圖跟它共存。
沒甚麼,這挺好的。
至少一路走來到今天,我也還是這麼覺得著的。所以,如果想看有甚麼突然轉變成陽光路跑美少女的歐陽靖的那種,這篇文章裡你肯定讀不到。
因為我只是試圖盡量擺脫藥物,然後學會跟自己內心的怪物共處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