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升高一的時候,學校總帶給我一種充滿敵意的感覺,不僅有各種荒謬的規定要叫你遵守,而且還時時刻刻地盯著你是否有違規。嘴巴上說的是學生本來就要有規矩,但心裡根本不相信你能做到,好像就是存心要找碴,使得我的高一生活,過得比監獄裡的犯人還沒有尊嚴。
儘管如此,我還是很努力的做好學生的職責,不讓學校抓到我任何一個把柄,盡量用行動去證明,我是個就算沒有極端手段管教,也能自律的學生,平常面對師長就表現出尊師重道的樣子,面對同學也是如餐廳服務生對待客人那般,這就是我在監獄裡的生存策略。
至於我的同學們就比較特別了,他們個個輪流著忽略老師與學校的存在,每天重複著相同的錯誤,連班導採取只要有犯一個小錯,就要放學留校打掃的策略,教室黑板上依然是天天記著永遠留不完的同學。就算是這樣同學依然會臉不紅氣不喘的重複著犯錯在受罰,受罰再犯錯的惡性循環,直到學期末。
一開始我以為這些人就是控制不了自己的衝動,所以才會天天落東落西的犯錯,但跟他們相處了兩年後,我發現他們並不完全是一時的衝動,蠻多時候是有意為之的。那問題就來了,既然都有意為之了,怎麼沒有想到要避免受罰的後果呢?沒有人喜歡被懲罰,同一件壞事前前後後重複那麼多遍,也該想出個不被抓到的策略了吧,為何還是每次都被抓到呢?
更奇怪的是每次被抓到以後,那些同學幾乎是任憑老師處置,既不會幫自己辯解,也不會說幾個謊幫自己求情,甚至還主動問老師要罰什麼,小小年紀就有這樣的心態簡直超出我的認知啊,甚至還想過他們可能有喜歡被老師罰的癖好。
面對受罰的那份冷靜與鎮定,在我看來是他們少數展現成熟的時候,如果是我,一定不會輕易接受老師的處罰,我應該會想好一些善意的謊言來掩蓋我犯下的錯誤。
後來想想,或許是台灣的體制內老師大多就是如此,我那些高職同學也只是自然的展現他們長久下來的適應能力罷了,可能從國中開始就是一群時常受到挫折的小孩,所以才會對犯錯及受罰表現無感,甚至腦中都有一套處理老師的SOP了,就和債主與欠債人的關係一樣,只要把錢交給債主問題就解決了,對方也不會關心你這筆錢從何而來,只要你願意還錢,下次債主還是會願意借你錢的,我想這也是為什麼就算學生在學校被老師處罰幾百遍,畢業後依然願意回來與老師敘舊的一個原因吧。
老實說,我本身是一個重視個體,喜歡社交與表達自我的人,遇到衝突時會積極的與對方談判,基本上不太會做讓自己吃虧的事。但自從進了高職後,我卻很努力的在把真正的我藏起來。起初我還認為自己擁有比同齡的人還要強的表達能力,應該會更有和師長溝通的可能,但事實是他們為了管理方便,早已在每個新生上貼上放蕩不羈的標籤,你守規矩的時候就覺得是理所當然,甚至拿你來激表現不好的同學,當你犯錯的時候就說,你看高一生就是不懂事,就是缺乏歷練。
身為學生的師長卻一直在跟學生切割,還時常讚揚學校指責學生,把教育現場搞得像再教育營一樣,難怪學生會用這種放蕩不羈的方式來報復師長。在學生還沒犯錯時就把所有新生當嫌疑犯來看,或許以前的學生可能還會努力的堅守本分證明自己,但現在已經是個重視個體差異性的時代了,這種全面掃蕩的手法學生根本懶得理你,學生越來越難教確實不假,但學校越來越跟不上時代也是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