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來談談「可能世界」與「邏輯上可能」。
可能世界有兩種典型的用法:一是萊布尼茲談的「所有可能世界中最好的一個」,一是當代哲學家用以談論反事實條件句與邏輯上可能。雖然萊布尼茲有一種不太符合直覺的單子論想法,但比起當代哲學家,他所說的那種可能世界帶有更多整體論的而不是原子論式的色彩。
我們知道,說「這個世界是所有可能世界中最好的一個」是一種對於「為什麼全善的上帝不避免或減少世界中的惡與苦難」的回應。而採取這樣的回應策略,就意味著,宣稱的人並不認為我們可以「簡單地從這世界中拿掉那些惡與苦難而不讓世界變得離完美更遠」。
在那些以蝴蝶效應做為主題的電影,譬如說《蝴蝶效應》,我們便能很清晰地看見這種直覺。我們好像在這裡避免了一種苦難,結果卻往往是挖東牆補西牆。搭配上「神意不可知」的想法,上帝早已做了最好的安排,在你以你的人類思維終究無法完滿理解的地方。
雖然,我認為更合理的角度是「這個世界就是唯一的一個」。但畢竟萊布尼茲談論的那種「不是這個世界的可能世界」被提出來的目的就是要去被推翻性地指出上帝會且只會決定讓我們的世界是我們現在的這個樣子。在這樣的結論下,我還能相信這和嚴肅考慮了「實際生活世界」的合理思考能夠達成共識。
但當代哲學家的那種--將世界設想為由諸多可拆分的原子所組成,相信能夠思辯地更改它的部分變量來影響其在「思想實驗」中的結果--對於可能世界的使用,可以說是完全說不通。
這些哲學家們,以及一些在這些文化裡生長出來的常民思想會說:有些事情雖然事實上不是且不會那樣發生,但它們「邏輯上可能」。譬如說,一些人會相信,在做某些令其後悔的事情的當下,我們「其實可以不要這麼做」。或者我們會說,如果一個國家的領導人不是這個人而是另一個,那這個國家可能會如何地不一樣。
在這些後悔、假設或「思想實驗」中,我們去談論了一個與我們所處的實際世界落實方式不同的情況。雖然並不如真實發生過的事情那樣在感官細節上完滿,但我們好像的確可以籠籠統統地去想像那些反事實的情況。甚至,我們可以透過思考這些寓言故事般的假想,來評估與改善之後的處事方法。但因此去說它是邏輯上可能的,到底是什麼意思呢?
邏輯上,對於一個有效論證的規定是「前提真,結論不能為假」。若我們「邏輯地」理解這個世界,這就意味著,除非我們全方位地改變這個世界,我們的種種實際存在的前提,就必然地導出這些結論--我們現實的當下。
也就是說,那些以為只修改了一點點細節的可能世界,都蘊含了與對任何一件真實情況描述的語句之間的矛盾。並且,由於使我們為我們的一切是如此整體論地彼此相關,任何一個你去設想的別的可能世界中的那個人,都比沼澤人還要更不能與這個世界中的任何對象有同樣的指向。
「但我們的前提不一定要是這樣啊」,一個願意為了它想要的可能世界結論而修改前提的人可能會這樣說。在有人實踐地使用時光機並留下一種足以跨時間軸紀錄的可信證據之前,這種主張中的「可能世界」就只是ECQ的變體。因為前提本身矛盾,所以什麼結論都能為真,甚至結論本身也無所謂地可以矛盾,以此達到了一種極為諷刺的「邏輯可能」。
事實上,絕大部分關於「邏輯上可能」的推論都是意圖導出一個假的(與事實不符的)結論。為此,它的前提不可以為真,否則那就是一個無效推論。於是那便成了一些與我們完全無關的事情,發生在一些與我們完全無關的地方,所謂的可能世界,自始自終意味著自身的不可能。
於此,我們便可以簡單地回答那與「可能世界」有著相同理念的「邏輯提問」:「上帝能不能造出一顆它自己搬不動的石頭?」這個題目要我們設想的對象是--那個全知全善全能且願意造出一顆它自己都搬不動的石頭的神。它當然終究會失敗,但它顯然不是上帝,上帝並不意願著那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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