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並不認同「人早晚應該要買房」這種論點,往寬的說,我不認為人類個體應該要先天地被給定任何目標。往窄的說,去加總「貸款購買並擁有一棟房的好處與壞處」時,我們或許得同意羅伯特清崎--無論他的自我形象塑造應該多大程度地被指認為欺騙與吹噓--房屋更常是一項負債。
在一個啟蒙去魅且深度資本主義化的時代,去讓自己擁有一棟住房的意義已經無法再被聚焦於「讓你能在往後生活於一間充滿原始幸福的家屋」,而是架構在一場大型的「經濟個體與銀行為代表的公眾社會間的信用交互系統」之中,所進行的一組長時間跨度的資產轉換承諾。而我們,作為一現代人,不見得要強迫自己總有一天去給出那組承諾。
若我們能暫時免除那種一心想讓自己匹配於前述主流價值觀的從眾心態,並單從資金使用效率來看,我們會知道:買房並不總是比租房好。因為作為一個經濟學觀點中的「理性人」,你不需要擁有一棟房。即便你並不打算將那另一個人會用以付房貸的錢做為生產資本再投入到你所租賃的資本主義機器中,房租與房貸間的差額仍決定了你在房貸週期的那麼多年裡,擁有更多或是更少生活方面的選擇權。
「賦予持有者更多選擇權--即資本主義社會中的自由」以及「在妥善地安排之下,生產出更多資產」是資產做為親代與嬰孩的兩重意義。而在一個理想的資產使用者手中,越多沒有被指派做其他事的資產,就越能夠發揮它們激昂的生產力。
然而,無論是再怎麼精力充沛的資本家都無法將自己從時間的囚牢中完全解放,他可以用最多的時間與最高的效率去工作,直到他所能夠產出的資產,極限地接近那些資產在妥善運用下能夠達到的效益之邊際。從這一觀看視角出發,那些並非最有效率但不須要他親自動手的--資產自行進行的增長工作,就解放他的時間而言,產出了無窮的效率。
於是乎從資產配置的角度,去用自己沒有能力妥善支配的--當前的與未來的資產讓自己擁有一棟房屋,反倒給了多數人一種本來無法擁有的良好收益。因為那些我們為了支付房貸所要付出的,對那些現金的使用權、為了獲得那些現金而被迫貢獻在工作上的時間、以及那些如果我們擁有這些時間與資金所能夠得到的種種可能的美好一切--多數人本來就已經在長年的「人生而為僱員」的價值觀教育中自願放棄了。
既然如此,既然我們早就已經動用了那些不買房本來可以擁有的自由、選擇與幸福--扣除掉沉默成本的我們便反向提高了擁有房屋之益處的毛利。
也就是說,作為一個已經打算一輩子被綁定在僱傭制度與退休制度中的雇員存有,那名為「房貸」的強制定投成為了一個允許你除了交錢之外什麼都不做的最便利被動收入系統。讓這一巨大的物件如同珠寶首飾或名牌服裝一樣,雖然是奢侈消費,卻允諾你在需要的時候--只要這一需要發生在一定年限之後--變現轉手。
而在房市泡沫極少發生崩跌的歷史性許諾之下,我們也不必過分擔心它的折舊。我們便這樣努力地讓自己能夠活在一座巨大的小豬撲滿裡,以自己的生命為飼料餵養它。一步步地將自身的時間,往沒有盡頭的高處推動。只在擔心這塊巨石掉落的狀況下,最低限度維護我們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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