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憶、身份、安全感|解離症複診紀錄

2024/03/30閱讀時間約 8 分鐘

由於近期的狀態跟以前有點不一樣,保險起見決定在下次諮商日見心理師前先去見見精神科醫生,詢問些這段時間我感到困惑的事情。

就大概記錄一下複診的過程及跟醫生間的問答,以免之後忘記。



自動模式與落地技巧

在候診時身體久違的進入了自動警戒模式,既熟悉又無奈,雖然有點落漆但還是撐到叫號順利進到診間。


進到診間坐下後自動警戒模式仍未解除,對醫生的招呼問候依然落漆的有回沒回。我拿出事前寫好的備忘筆記,盯著第一個句子試著講出來給醫生聽。

結果一出聲就覺得慘了,聲音太怪。念了前幾個字醫生就喊停,讓我等等。

醫生拿出兩隻動物布娃娃問我喜歡哪個動物娃娃?要不要摸摸看?

沒料到醫生會出現這樣的詢問舉動,我困惑的 loading 幾秒後搖搖頭。

醫生介紹這個布娃娃放到微波爐加熱後會溫溫香香,問我有沒有聞到娃娃的香味。

由於當時並不知道有娃娃可以用微波爐加熱,腦內一陣鬧哄哄後,自動警戒模式解除了。

醫生接連問了幾個應該是屬於引導我落地(Grounding)的問題,問答來回幾次後,我的感知清晰了點,也回到了平常的聲音了。


冒出太多記憶與孩子們

醫生表示很好,先感受一下自己,在心裡問自己一下,自己原本打算說的事情,是不是真的準備好要說出口?是不是真的願意跟他說?

聽聽自己內心的聲音,不要勉強自己,一切以我當下能夠感到放鬆、安全為主。給自己一點時間,等我感覺好了,隨時都能跟他開口。


於是我順著感覺跳過了原本打算說明的,近期發生哪些事情的前提扼要。

直接省略簡化地說了,在上次諮商後不久便因故冒出太多記憶,多道我都不確定哪個版本的過去記憶才是自己真正的成長經歷,而下次諮商又好久,才想先找醫生問些問題。


醫生說他聽到了關鍵字「太多」。我愣了愣,覺得醫生跟心理師一樣,抓的關鍵字都好奇怪。

醫生建議我想像一個箱子,然後把記憶放進箱子裡,平時就記住有這麼一個放著記憶的箱子就好,等到合適的時機場合像是諮商時再稍微打開看一下。

我立刻連想到了我們那內部世界裡的圖書館,但這次沒辦法這樣做。

我跟醫生說,我嘗試過了,但這次不行,冒出來的記憶已經在孩子內了,不同的孩子裝著不同的記憶,我沒辦法拿。


治療重安全感不是記憶

而且跟以前不一樣,以前即使有不同的孩子多少還是會有些相同之處。但這次差太多了,連誰是爸爸誰是媽媽的回答都不一樣,他們所認定的家、家人、朋友都是不一樣的,我不知道我該相信誰的記憶版本,他們互相矛盾我分不清誰是真的誰是假的。

加上我之前跟心理師說的過往,那些原生家庭的事情,我現在也無法肯定那些是正確的了。如果那些資訊是錯的話,那這樣會不會影響到心理師一直以來對我的評估呢?如果我告知心理師的資訊都是錯的,那諮商還會有治療效果嗎?


醫生回,心理治療有分階段,第一階段最主要的目的,是幫助我提升安全感,協助我穩定維持日常工作生活所需的社會功能。只有在第一階段我足夠穩定了,才會依我的意願去決定要不要進入第二階段的記憶處理。

雖然一開始就會詢問過往記憶開始收集我個人的資訊,不過記憶的真假不會是醫生及心理師最主要關注及在意的點。

第一階段主要是透過我講述的方式及身體反應來了解我當下的現況,協助我穩定。

第二階段主要是透過深入討論去找出印記進行處理。不管我講述的內容是真是假,只要過程中是順著我當下真實的情緒、想法及身體感受等等去追蹤,最終都能夠追朔到最根源的印記上。

所以不用擔心自己講錯或是記憶是否有誤,只要是我能夠想到想起並願意傳達給醫生及心理師的內容,就都會是對治療有意義的資訊。


而現在我的狀態不夠穩定,要回到第一階段,重心要優先放在提升自己的安全感上,盡量讓自己回歸穩定才是最重要的事情。

如果我現在去回想、去觸碰記憶會不安全不穩定,那麼現在先把記憶放一邊也可以,不管之後我會記著還是忘記,都沒關係。當然,如果我覺得說出口,能夠幫助自己感到安全及穩定,只要我願意,也可以跟醫生、心理師或是親朋好友說,一切都以要讓自己能夠增加安全感為主。


治療解決困擾不是身份

但我無法控制孩子們,他們誰會出來、何時出來、出來的是誰我都無法確認,搞的我這陣子都要避開隔絕減少看到親友們的近況、訊息或來電,減少可能激到有某個對此敏感孩子的機率,怕一個失控就把人際關係給毀了。

我不知道我的感覺是不是對的,他們真的存在嗎?越來越多個孩子真的沒問題嗎?會不會是搞錯了呢?我有時覺得就只有我一個人,有時又覺得太擁擠了,有時不知道誰是誰自己又是誰,有時又能夠很清晰的知道有誰誰誰在各自在做啥我現在是誰該做啥,這樣的病況是合理的嗎?


我不知道每次看醫生或見心理師時有誰會出現,有些好像只會在周遭沒人時才會出現、有些好像只會看醫生、有些好像只會跟心理師談話,有些好像對治療沒半點興趣只在平時生活時會出現。加上他們可能也沒有想認識外部人的想法不會想要給自己找個名字去讓外部人知曉自己的存在,我無法明確的跟心理師講有多少人有誰有誰。

原本想說既然分不出來那就別分了就一樣都用「我」去跟心理師討論就好,但現在各自的認知差太多了取不出共識,我感覺自己的狀態一直變來變去不確定下次見諮商師時會怎樣,這種情況該怎麼跟心理師講才好?


醫生回,這是患者會常出現的情況,搞不清楚也沒關係,不需要免強自己去分辨。

治療是以我想要解決或改善的生活困擾做為目標,在討論時有身份出現想參與那我們就歡迎他、沒興趣參與的身份我們就尊重他的意願,不用免強所有身份都要配合治療。跟議題或困擾比較無關的身份,不告訴醫生或心理師他們的存在也沒關係,治療是針對困擾去做處理,而不是身份,身份只要沒有對我的生活上產生困擾,那麼不管是什麼身份以及有多少身份都不是問題。

如果是對生活會產生困擾的身份,要記著不管他做了什麼,都是為了保護才會出現,要注意當下是否有什麼可能會導致自身不安或危險的因素,能夠覺察到的話能遠離就遠離,無法覺察出來或無法遠離的話就試著轉移注意力,試著集中在身體感受上,關注當下的自己。

沒辦法說清楚或沒辦法即時告知醫生或心理師都是常見的事情,要以穩定為主,等有遇上困擾需要醫生或心理師協助時在說也是可以的,注意別為了配合治療讓自己產生太多壓力。


說之前先取得身份同意

另外有一點要注意,如果我想跟醫生或心理師說的事情,是屬於其他身份的記憶或是秘密,要記得先取得該身份的同意在講。如果身份只是想跟我說,但不想讓其他人知道,那麼千萬別為了配合治療而成為抓耙仔喔,這點很重要。

由於沒聽過及想過這個說法,我進入了試圖理解的loading中,呆愣愣的看著醫生。


醫生再複述了一遍,孩子願意跟我講秘密,不代表孩子願意讓其他人包括醫生或心理師知道,所以要先問過孩子的意願,孩子同意的話我再講,如果孩子不同意,那別說才是對病情比較好的做法喔。

我迷迷糊糊的回應道,應該不是孩子願意跟我講,是孩子在過度激動時,我不小心或意外的得知了孩子的記憶……

醫生說到,這樣啊,那麼先不跟醫生或心理師說真的會比較好喔,要等到孩子願意分享、同意我把記憶或秘密告訴給其他人時才能講喔,在此之前要替孩子保密。


成人保有的彈性及信任

我問,我又無法明確的分出誰是誰、誰在或不在、記憶秘密又是誰的,我是要怎麼取得同意?

醫生說,就跟一開始醫生請我先感受一下自己,在心裡問問自己,願不願意跟醫生說時一樣。同意或不同意,我只要能靜下心來感受,是能夠感受到回應的,就聽從內心的聲音及直覺就好。


我問,醫生是怎麼確定我能夠感受到孩子的回應呢?

醫生回,因為剛剛我就做得很好啊。剛剛我有決定跳過一些原本要說的事情不說吧,現在我的狀態就有比剛進診間時好一些了,試著多相信及接受自己的感受吧。


我問,但當感受不只一個時呢?當聽到的聲音是有不同的想法及意見時呢?

醫生回,我得要去相信,每一個想法及意見背後都是對我的善意,試著去尊重及包容每一個感受及聲音。我現在是個成年人對吧?

我答,是。

醫生表示,成年人即使會遇上意見、想法、認同、立場不同的人,也是能夠保有彈性,繼續待在一起互相相處的喔。

腦內一陣鬧哄哄後,我表示,我知道了。



最後,醫生詢問了我,同不同意醫生將這次會談的內容跟心理師說。

我同意了,不過我表示我下次見心理師時我不一定會在,我不知道到時候的自己狀態會怎樣、會處在什麼情況之下。但也只能見機行事了吧,反正我會盡量讓自己記住這次會談的幾個重點,讓到時的我盡量能多留意內部的狀態,去選擇哪些可以說、哪些先不要說。

醫生給予認同後,複診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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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得知自己解離症狀及未知創傷後,決定把例行的心理諮商及自我剖析視為日常生活必須事項,並為了好轉開始留下相關記錄、筆記。經過幾個月的考慮,打算將零碎的紀錄整理成文章發表出來。希望透過能慢慢集成的文章,能讓親友有個管道了解情況,及回覆些不容易用口語表達的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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