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發的事情永遠會令我們必須重新思考過去、現在、未來存活方式的問題。又或者反過來說,唯有那些足以讓我們感受到當前的生活方式被衝擊的事件,才令我們感覺突如其來。因為一切事情都可以在物理世界中找到原因,我們沒有預見,可能因為資訊不足、可能因為我們對世界的規律不夠熟稔,又或者,我們早就知道了,只是事不臨頭,不願意承認自己早已發現。
就像地震一樣,重大的那些一直有餘波。它們不斷提醒我們自身的不足,它們是我們隱約知道的「風險」,是遲早要實現的可能性。我們豢養黑色的天鵝,但年輕時總愛裝作牠是小鴨。當舒適圈出現破口,我們被迫重新面對這個題目。是要跨出去?還是有其他的可能性?
在理想主義高漲的那個時期,我們談論「擴大舒適圈」,去學習那些自己不懂的事情,每個領域接觸一些、多認識不同的人,彷彿可以以此得到更多選擇,讓自己少一些需要走彎路的情況。那個想法是:去看到雷在哪裡,然後避開它。讓路盡可能廣,聰明且快樂地走向想去的地方。
但這成了某種詛咒,因為碰壁是不可能不發生的。沒有任何一條路能夠一路順遂,我們探索愈多方向,就會在愈多方向裡面遭遇挫折。於是我們需要的是去讓挫折不會成為「挫敗」、讓它們不至於具有毀滅性。
於是這裡的建議變成了「留在舒適圈」。並不是輕鬆地躺平,而是去清晰地畫出種種界線,trial and error,然後找到一個能讓自己挑戰的區間。讓自己擁有某種「餘裕」,去讓可能性運轉,成功的話上升,失敗也不會墜地。
但地震會來、海嘯會來、黑天鵝會展翅、災厄會甦醒。沒有人確知疫情會爆發、沒有人確知戰爭會爆發、沒有人確知死亡、沒有人確知民主機制與世界秩序何時會崩塌。那些我們誤以為我們能夠確保自己的「安全房」(Panic Room)頓時間變成「顫慄空間」(Panic Room),惡性通膨,上午的薪水買不起傍晚的食物,餘裕頓時不夠。
除了神棍與詐騙犯之外沒人能充滿信心地宣稱自己預見未來,所以我們得真正地提前作準備。重新思考,還是得跨出、還是得拓展、還是得「擴大舒適圈」。
但這個時候的「擴大」意義已經不同了,我們不能只思考自己的能力,不能只思考自己的餘裕。我們需要去改造環境,需要去對世界與社會做點不同的事情。如果為「無知之幕」賦予一種實踐性的擴大詮釋,那意味著我們要去意識到自己可能會在生命的任何時候變得一無所有、使得我們能夠舒適生活的那個「還算正義的社會」可能在任何時候被徹底地打破。
在這樣的實踐可能性之下,我們必須要去創造一種公民社會,必須要去創造一種能夠抵禦「人與人彼此踩踏」的保護力量,去維護一座每個人願意做為捕手接住彼此的麥田,去建立一個破碎之後的舒適圈仍能重新被亡羊補牢的世界。
去成為小範圍裡面的「勇者」,去做那些「欣梅爾一定也會這麼做」的事情。在做好自己的同時,也讓別人變成更好的人。去發揮影響力。為了人類,不知不覺也為了自己。
延伸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