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幾天一位朋友跟我傾訴她感情中的糟心事。
最近一段時間,她的家屬為了趕項目幾乎天天加班,回到家雖然不抱怨但是低氣壓,跟他說什麼都只會回「嗯」「哦」,態度極其冷漠。
朋友表達了關心也嘗試過溝通,但仿佛說多錯多,對方愈發不耐煩,還丟下一句傷人的話:「我實在太累了,沒精力照顧你的感受」。
於是在大吵了一架後,兩個人各自懷著委屈和憤懣陷入了冷戰。
類似的情況想必很多人都經歷過。在這個充斥著焦慮的時代,工作壓力就像病毒一樣會傳染,當關係中的一方為此掙扎,另一方也難以倖免。
它隔絕了彼此的愛意,讓人陷入困頓和焦灼。那是一種「我想改變局面,卻不知道能為你做些什麼」的茫然,一種「我無意傷害你,但工作真的讓我筋疲力盡」的無奈。
如果有以下情況,說明工作壓力正在破壞你們的關係:
為什麼,兩個人明明沒有不可調和的矛盾,卻會因為工作壓力而變得疏離?當工作和生活的邊界逐漸模糊,我們還能好好相愛嗎?
當一段關係出現裂縫,不愛,顯然不能解釋一切。
早在 1986 年,心理學家就發現在親密關係中,伴侶間的角色衝突與雙方的工作壓力呈正相關。也就是工作壓力越大,伴侶間越容易爆發衝突[1]。
你或許也有過連續加班,卷到崩潰,感歎前途一片黑暗的時刻,不僅身體被掏空,情緒能量也被榨幹抹淨。
而當內心電量不足時,一部分人便會主動選擇「關機」隔離情緒,進入「情緒無能」的狀態,某種程度上這是一種自我保護策略。
Ta 們通過「閹割」自己的情緒,來避免高壓環境帶來的焦慮。只要失去感知能力,就可以不再體驗負面情緒的痛苦。
並且 Ta 們可能還會發現,當自己展現出無情緒的狀態時,竟然是符合社會文化對強者的期待的。冷漠被冠以穩定之名,麻木成為了理性的象徵。
但這種種「好處」,卻是以放棄愉快、幸福和深層的情感交流為代價的。
情緒無能的人,不願意感受、表達自己的情緒,也無法對伴侶的情緒做出反應,甚至會覺得關係是一種挑戰,並對親密抱有恐懼。
這讓 ta 們在生活裡變得敷衍,對伴侶的回應和情感投入度都會顯著下降[2]。
反應在言語和行為上,它常常表現為「別跟我說話,讓我安靜一會」「我很累,你自己看著辦吧」……
以及更加普遍卻難以言說的,我們已經很久沒有親密,沒有過性生活了。
那不只是體力匱乏和壓力激素(皮質醇)作祟的結果,還有精神上一次次的冷漠與忽視,讓彼此的心越來越遠。
人類最大的性器官其實是大腦,當它被各種壓力事件佔據,當它接收不到任何親密與互動的信號,就像兩塊濕掉的木頭,再難以擦出愛的火花。
也有一些實驗表明,當個體處於急性壓力時,可能很少為維持健康關係付出積極行動,還可能做出傷害關係的行為,比如對有吸引力的替代伴侶表現出更多的關注[3]。
在這種危機下,如果深陷情緒無能的一方從沒想過去解決,只是一味的推脫、逃避,還會讓關係陷入到另一種失衡狀態。
心理學上有個概念叫壓力交叉(stress crossover),是指個體的壓力在伴侶之間交叉傳遞,一方的壓力會變成另一方的壓力[4]。
這種現象很容易理解,但我們卻未必能清晰感知到,一個人的壓力究竟會給另一半造成怎樣的影響。
伴侶間的壓力交叉可能是直接的。如果你是一個善解人意、共情能力強的人,那麼另一半的壓力就很可能會遷移到你身上,即使你沒有真正經歷過,也會陷入心神不寧、難以放鬆的狀態。
因為在潛意識裡,你認為模仿伴侶的情緒是同理心和情感支持的表現[5]。
「Ta 情緒低落的時候,我真的會感同身受。我會想,如果一直說‘怎麼了,我能做些什麼?’或者‘想開點,別太當回事’可能會讓 ta 更心煩。所以就什麼也做不了,但這又會讓我覺得很沮喪。」
倘若這時,兩個人可以向前一步積極溝通,這種壓力外溢只會像是一次「小感冒」,並不會對感情產生太大的影響。
但現實的殘酷在於,我們沒有上帝視角,看不到對方有多愛,只能看到不愛的細節。
當兩個人的關係因為工作壓力變得緊張,而一方又選擇了回避不願溝通,遮蔽愛意的屏障便形成了,你可能會不自覺地認為,ta 的壓力來源是你或你們的關係。
「Ta 什麼也不說,我會忍不住地想:或許並不是工作破壞了感情,而是我們之間早已有了裂縫。」
儘管在多數情況下,對方只是不知道該如何平衡壓力,並不是有意地傷害。但一方的消極態度加上另一方的負面歸因,已足以製造衝突和難以修復的矛盾了。
在這種狀態下,曾經親密無間的兩個人,也可能表現出敏感而又退縮的相互疏遠。
在這個高速運轉的社會中,很難說親密關係中還有哪一方是能夠完全免於壓力捆綁的。更普遍且複雜的情況是,雙方都被捲入競爭和內卷的漩渦,都要面臨生活被工作侵蝕的局面。
壓力的交叉也不再是單線的從你到我,而是悄然形成回路,不斷迴圈增強。
如果沒有一個外力來切斷它,我們對彼此的容忍度和同理心會越來越低,直到耗盡所有維繫關係的內在資源。
世界上不存在完美契合的伴侶,有的只是成熟的關係。
一段感情想要在壓力中更好地維繫下去,需要的是雙方不斷地磨合與調整,是兩個人共同面對,將壓力看做是「我們」的問題,而不是一方的問題。
這個道理或許每個人都說得出,但從意識到行動,往往最是艱難。在持續性的壓力摧殘下,你可能已經失去了支持對方的能力,連向前邁一步的勇氣都沒有。
這時候與其困在原地,不妨退後一步先各自照顧好自己的感受。身心狀態的好轉會有助於發現關係中的問題,進而帶來積極溝通、共同應對的內在動力。
我們專門採訪了心理諮詢師,整理出幾個具體、實在的建議,希望能給你和另一半帶去一些方向和啟發。
如果你正處於工作壓力和倦怠中:
1.識別壓力
很多人可能沒有意識到,在長期的壓力和高速運轉下,人其實會變得麻木並與身體脫節,甚至無法覺察到自己正處於壓力中。
只有感受過愉悅和平靜,才能知道壓力是什麼感覺。
照顧好自己,儘量保持健康的生活習慣,可以幫你更好地識別自己的狀態。當你能清楚地感知到自己有壓力時,才會有動力改變當下的境況。
如果最近你發現自己壓力很大,試著對伴侶這樣說:
我現在狀態不對,壓力快讓我喘不過氣了。我要躺一會,然後我們再聊聊。
這遠比逃避和崩潰要好得多。
2.壓力是兩個人的事,不要預設自己能解決一切
壓力具有高度傳染性,它很可能會影響到你的伴侶。所以,指望自己扛下所有,很多時候並不奏效。
「有什麼好說的,你又不懂」「你該幹嘛幹嘛,我自己能處理」,你的回避和沉默不是鎮靜劑,只會讓對方感到困惑和受傷。
更健康的方式是,向伴侶充分表達最近在工作中面臨的壓力事件,以及這些事件帶給你的情緒感受,無論是積極的還是消極的。
攻克難題的快樂,繁重工作的折磨都拿出來聊聊吧,不要覺得丟臉,表達的過程也可以幫助你瞭解、覺察自己的情緒,重建自我感覺。
3.在溝通時切記不要對關係進行排序
「我賺的比你多,壓力當然更大」、「我能怎麼辦,辭職嗎?靠你能養家嗎?」「你那點破事有啥可愁的啊,我要是你都樂死了」……
這些話你不一定會說出口,但在談論工作壓力時,它們很可能會在腦海中反復出現,而你要警惕這些想法。
無論你是工作壓力更大的一方,還是相對輕鬆的一方,在關係裡劃分等級,都無益於感情的牢固。
你可能會因為伴侶的壓力比較小,而減少對 ta 的同理心。或者相反,如果你是壓力較小的一方,可能會選擇壓抑自己的想法和感受。
因為這種隱秘的等級觀念,讓你覺得自己的壓力不值得傾訴和表達,也不配得到伴侶的關注。
社會的毒打我們已經歷了足夠多,倘若回到親密關係中還要分個高下,那便等同於你選擇與壓力結盟,將伴侶推至陣營之外,讓愛人成為了敵人。
1.如果 ta 變得自我封閉,照顧好自己並保持交談距離
另一半因為工作壓力變得冷漠、情緒低落時,你可能會試圖做很多事來轉移 ta 的注意力。短時間沒什麼問題,但時間長了就會因為得不到回應而感到不滿、受傷,甚至怨恨。
試著讓自己抽離出來,去做一些喜歡且需要專注的事,或者讓自己忙碌起來。等到伴侶情緒稍微好一些時,再去交談。可以試試這樣說:
你壓力很大的時候,會習慣把自己鎖起來。其實我很想幫你,但你也要先把痛苦攤開來,我們才能一起解決不是嗎?
2.如果 ta 需要大量的情感宣洩,誠實面對你的能力
伴侶間吐槽工作再正常不過,但人的耐心是有限的,誰也不願當個情緒垃圾桶。如果另一半在持續不斷地抱怨,而你已經精疲力盡,不妨誠實而委婉地說:
我知道你今天過得很糟。但已經聽你說了兩個小時,我的大腦也快宕機了。這樣,我們改天繼續吐槽,現在一起去擼個串,然後散個步放鬆一下怎麼樣?
幫助對方但不過度共情,適當保留餘力,反而能幫你們發現應對壓力、修復關係的契機。
3.瞭解對方的真實需求,不要強加解決方案
「幹不下去就辭職,我養你」一度被視為拉近關係的經典情話。
對有些人來說,它的確稱得上是有效安慰,能提供一種有人為我托底的安全感。
但也有人會理解為,你在否定我的價值,讓我放棄自我放棄獨立。
沒有對與錯,只在於是否合乎需求,是否能解決問題。
所以當你的伴侶遭遇工作壓力時,不要試圖當救世主,而是耐心傾聽並告訴 ta :
我就在這,不管你怎麼選擇,我都會陪伴和支援你。
簡單的一句話,就足以解除心防。Ta 會感受到你們是同頻的,自己被理解和接納,當情緒在彼此間流動,積極的溝通也會自然發生。
這時候再去聊聊彼此的感受和訴求吧,ta 想要的或許是不加評判地傾聽,或許是你的鼓勵和建議,又或許只是一個深深的擁抱而已。
也許對你和伴侶來說,這些做法還是稍顯困難,但只要能意識到我還想和你一起走下去,我們需要相互支援,共同抵禦世界的不確定性,其實改變就已經在醞釀中了。
感情的親密與牢固也不需要什麼複雜的方法和儀式,和 ta 一起去散個步、兜個風、牽手看日落,或者就躺在沙發上聊聊天,都是在對抗壓力的侵蝕,守護生活的邊界。
它一定會有衝突和失望的時刻,但親密關係的強大就在於,通過彼此不斷的修補和調整,它會變得愈加堅實,成為超越個人力量的寶貴資源。
又或者最終關係無法繼續,但回過頭看看,我們也在過程中收穫了豐盈而充沛的人生體驗,去愛、去感受,那都是我們淋漓盡致活過的印記。
今日互動
當你或伴侶處在壓力和倦怠中
你們是如何處理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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